“事真多!”蔷儿低声骂了一句,然后躬身退了出去,顺带把殿门也关上了。
“说吧。”慎琅华冷冷道。
“是。”佩儿咽了咽唾沫,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一道出。最后,佩儿磕了一个头,“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假话。”
慎琅华发出一声轻笑:“你是说,我的岁羽殿已经被皇后安插了人,这个人还埋得很深,皇后说我一定不会发现,那你知道她是谁吗?”
佩儿顿了顿,轻声说道:“奴婢不知。”
慎琅华吃完了一块桃花糕,用锦帕擦了擦手,笑道:“那你告诉我有什么用?在宫里这么多年,我难道不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皇后的监视之下吗。”
慎琅华眼睁睁看着她的脸颊越变越苍白,却满不在乎道:“好了,你走吧。”
佩儿难以置信的望着慎琅华,喃喃道:“夫人,您说什么?”
劳累了半天,慎琅华觉得有些困倦,掩口打了个哈欠,根本没有心情再与佩儿纠缠,扬声喊道:“蔷儿!送她回椒房殿。”
蔷儿闻声推门而进,佩儿惊慌失措的抱着慎琅华的大腿,哭道:“夫人,夫人你不能这样,奴婢已经背叛了椒房殿,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夫人,椒房殿奴婢已经回不去了,夫人,你救救奴婢吧!”
慎琅华被她突然之举弄得身子一个踉跄,差点儿就摔倒了,她挣扎了几次都没有挣脱佩儿的桎梏,不悦道:“你要是说点有用的,我倒是可以救你,可你说了一堆我已经知道的东西,这对我来说根本就没什么用,你还是回去吧。皇后贤良淑德,宽仁大度,肯定不会怪罪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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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儿上前扒开佩儿的手,想要把她拖走,佩儿挣扎几下,喊道:“不不!奴婢还知道一件事情……我,我知道……”佩儿急切地说着,有些语无伦次,“奴婢知道皇后想让梁王登基!”
慎琅华眼睛微眯,手一摆,蔷儿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佩儿顿时松了口气,软倒在了地上。慎琅华问道:“你刚刚说的……可有什么证据?”
佩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语音哽咽道:“奴婢没有证据,这是前几日奴婢去椒房殿向皇后禀报事情的时候,听到姑母和皇后的话推测出来的。”
“推测?”蔷儿激动道:“根本没有确定的事情也好瞎说吗?”
“夫人请相信奴婢,那日奴婢听见皇后说:太子不听话,我还有一个儿子!”
太子不听话,我还有一个儿子……
慎琅华在心中暗暗咀嚼这句话,重新坐回到榻上,微笑道:“你想要什么?”
这是……相信她了吗?
佩儿心中一喜,根本不假思索就说出了那个她早就垂涎已久的位置,“奴婢想要做太子孺人。”
她早就打听过了,太子宫中受尽宠爱的栗孺人就是永巷做苦役的宫女出身。
栗氏可以,她现在年轻貌美,一定也可以!
慎琅华看着她,缓缓的摇了摇头,心中叹息一声:原来又是一个被宫里繁华的表象所迷惑的女人。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皇后有意换储,那为什么不选择梁王?”
佩儿借口道:“皇太后尚且在世,想要换储,仅凭皇后一人怎么可能成功。”况且听说梁王对皇后的话言听计从,她刚得罪了皇后,皇后怎么可能会把她好好的送到梁王身边去。
慎琅华道:“太子是皇后之子,你完全可以借你姑母的势靠上皇后,进东宫做孺人还是良娣,只是皇后的一句话罢了,你又何必要舍近求远来找我呢?”
要不是万不得已,她又何尝想要投靠慎夫人。
可是呆在皇后的椒房殿里面一个月,她没有见到过太子一次,听说皇后和太子的感情并不好,太子身边得宠的姬妾不是太皇太后赐的,就是太子自己找的,反而是皇后赏下的几位家人子,不管是何等的如花似玉,也被冷藏在东宫,根本就没有出头之日。
况且她又得罪了皇后,皇后就更不可能替她安排了,她只好另辟蹊径,宫中除了皇后,最有权利和地位的就是慎夫人了。
佩儿的眼中闪着盈盈的泪光,灼灼的目光看着慎琅华,她害怕慎琅华拒绝她,便“砰砰砰”的磕起了响头,“求夫人成全,求夫人成全。”
慎琅华看了她一眼,说道:“送你进东宫倒不是太难,不过你也知道,我和皇后是多年的仇敌,你由我送进去,自然会被皇后归到我这一边,将来你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的。”
佩儿根本没有在意慎琅华后面的话,她只知道自己能够进东宫了。欣喜地磕头谢恩道:“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奴婢定不会忘记了夫人的大恩大德。”
“你下去吧,明日蔷儿会送你去东宫见太子妃。”慎琅华挥挥手,让宫女带她去偏殿暂住。
佩儿心满意足的退了下去。
蔷儿看着她的背影,佩儿身姿袅娜,行走时迈着优雅的莲步,一看就是经过了调|教,她有些不确定道:“夫人真觉得她的话可信?”
慎琅华眼中微光一闪,平静的说道:“她到底还是椒房殿出来的人,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你好好去查查宫里的人,一旦有行迹可疑的,马上监视起来,非常时期,绝不能出一点差错。”
“是!”蔷儿应声。
慎琅华走进寝室时,呢喃道:“她为了荣华富贵舍弃太子的生母而依靠了我,总有一天,她会为今天所做的决定付出代价的。”
第二日晚上,慎琅华摸黑去了蕙草殿找尹姬。挥退宫人,她开门见山的说:“你可以兑现你当日的诺言了。”
尹姬拧紧了眉头,神色凝重的说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要是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让我女儿跟你一起去冒险的。”
慎琅华笑着解释道:“我只是让公主替我准备几辆马车,顺便请驸马通融一下,入夜之后,替我打开宫门。这对于公主和驸马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绛邑公主的驸马绛侯周胜之,目前正担任宫中的羽林卫统领,入夜以后便要守卫宫门。
尹姬低眉思索了一阵,心头突然一阵狂跳,一把抓住慎琅华的胳膊:“你要逃跑!”
这只是她大胆的猜测,没想到慎琅华真的点了点头,她说:“尹姐姐,我就直说了,陛下快不行了,皇后终日对我虎视眈眈,就等着陛下驾崩的那一天连我也一块儿除了,现在我的宫里已经布满了皇后的眼线,我受够了这种日子,但是我不想死,我一定要离开汉宫。”慎琅华握上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温声道:“我是相信姐姐才会把这些告诉你,姐姐会为我保密吧。”
尹姬惊愕地捂住了嘴巴,她明显迟疑了:“可是,你要怎么走呢?宫里没了一个妃子,皇后肯定是要派人出去找的,万一被查出来,那绛邑和驸马……”
绛邑公主是她的命根子,如果有人要动她,她才不会管什么恩情,她一定会找那个人去拼命的!
“姐姐放心,我有足够的把握能够逃脱,就算失败了,我也一定不会把我做的事情推到公主和驸马身上。”慎琅华长揖一礼:“求姐姐助我。”
尹姬慌乱的说:“你……你让我考虑考虑。”
慎琅华垂下眼帘,低声道:“姐姐,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这辈子没有求过别人,求求姐姐,放我一条生路。”
“不,不!我不能让绛邑冒险,妹妹,她是我的命啊!”想了半天,尹姬还是残忍的拒绝了她,尹姬捂着脸摇头,有泪水从指隙中流出,
慎琅华重重的闭上眼睛,心中不可谓不遗憾,再次睁开,她长叹一口气,嘴角撑起笑意:“汉宫是个是非之地,我已经替姐姐向陛下求来了旨意,姐姐随时可以出宫,入住绛邑公主府。”
尹姬顿时止住了哭声,不解道:“后妃私自出宫我朝并没有先例,就算陛下百年之后,我也只能为太妃移居北宫,怎么能出宫呢?”
慎琅华柔声道:“我这几日伺候陛下,陛下怜我幸苦,就给了我一个恩典,我想着,左右我马上就要出去了,肯定也用不上,不过我知道姐姐一直心心念念想要见公主和康儿,所以就替姐姐请了一道旨意。”
尹姬小心翼翼的回道:“那这岂不是越了规矩。”
“尹姬姐姐,你真的想要住在宫里吗?陛下一走,我们都是太妃,历来太妃都要住到北宫去,可是你想想看,北宫是什么地方,那里就是等于一个冷宫,凄凄凉凉的,先帝的妃嫔移到那里,不管之前的位分有多高,最后都是什么样的下场,你想想看张太后,她是惠帝的皇后啊,一国之后进了那里,过得比宫人还要落魄。”
“还有皇后,姐姐生下了公主,皇后一直对姐姐横眉冷对,陛下走了,皇后就顺理成章成为太后,我们没有人护着,谁知道皇后会怎么对姐姐。”
“姐姐锦衣玉食二十多年,真能过得了这种日子?”
尹姬摇摇头,她确实过不来这样的日子,慎琅华笑道:“所以啊,姐姐还是收拾收拾,去公主府住着,也好含饴弄孙了。”
尹姬呆呆站了半天,最终喃喃的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我曾经对你并不好,甚至还在你病入膏肓时害过你,你应该恨我才是啊。”
为什么?
因为前世,尹姬是唯一一个替她收尸的人。
不管是她出于什么缘故替她收尸,就因为这一点,她对尹姬充满感激。
“大概是年纪大了,恨不动了。”慎琅华盈盈而起,“现在我只是希望,等我离开以后,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记得我,记得我的容貌,记得我的事迹,记得我叫什么名字。”
尹姬心中大震,“你……”
慎琅华轻轻一笑,说道:“姐姐放心,我还是会走的,只不过是变条路线,我一定会离开这里的。”
慎琅华伶俐的转身走向殿门口,水蓝色的裙裾微微扬起,如墨的发丝翻飞,越发衬得她风华绝代。
“去不去公主府,随姐姐心意,妹妹先走了。”慎琅华说道。
“等一等!”尹姬出声叫道:“我同意让绛邑帮你,但到底帮不帮,还是要看绛邑自己的决定。”
慎琅华欣喜的扭头:“多谢姐姐。”
有了公主和驸马的帮助,她就能省下极大一比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