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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霸业 第八十四章 初战伯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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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烈日却犹豫道:“大本营要我们在入冬之前拿下要塞,如果采用正攻法,势必拖延时间,无法按时完成任务。”

胡惊怖道:“大本营原本的意思是,让我们入冬前拿下要塞,以便腾出兵力到别的方向上,可是如果我们在进攻要塞中耗光了兵力,那么也算是违背了上面的意愿吧。”

肖烈日为难起来:“这样子的话,该如何是好,既不能损失太大,却又限定了时间,到底应该优先照顾哪一方面呢?”

“我以为,人命要紧,况且现在的情况也并没有那么紧张,敌增援部队主力被阻隔在一千多公里外,有赤塔方面第一集团军和海兰泡方面禁卫野战军撑着,方面军的后备兵力也非常充足,还没到非要我们这个军顶上不可的地步,我们的兵力优势也不是很大,强袭快攻的话很快就会吃不消,倒时候如果得不到进一步增援,夺取要塞的时间反而会更加拖延。”

“恩,兵力消耗的话还可以再向上面要,如果不能按时完成任务,武威公追究下来的话……”

胡惊怖摇头叹道:“事事都要顾忌武威公的话,还如何领军打仗?前线指挥官总需要发挥一些主动性的吧。”

“教科书上是那么写的,不过在实际中,总要顺应大势才好,如今我们虽深受武威公之关照,但可受武威公关照之人不止我等,军中何人不想平步青云,可以替代我们的人多得是,若不按武威公的意思办,咱们的前程恐怕就危险了。武威公说了要在入冬前拿下要塞,我们就绝不能拖延,不管正攻强攻,只要能完成任务,用什么手段都一样。”

“可是……”

“大本营就是武威公,武威公就是大本营,这不是很清楚的事情吗?像你我这样的人,还需要有更多的疑问吗?”

胡惊怖至此也无话可说,只好遵循时间优先的原则制订作战计划,总攻时间暂定为10月12日。

武威公刘云的影子,无时无刻不笼罩在他的新旧嫡系军官们的头顶上,无论阴晴阳缺,不管风雨雷电,因为他就是天空,他就是阴晴阳缺,他就是风雨雷电。

即使是如肖烈日这样性格暴烈的人,也不得不时刻遵循“把武威公的意志放在第一位”的原则,只要他还有对前程的莫大的**,他就必须把这原则继续遵循下去,直到某一天的来临。

虽说总攻日定为10月12日,但在之前的两日里,伯力要塞周边的大小战斗却一直未断,枪炮声时续时断,时密时疏,夜以继日,由日而夜,令人不得安宁。

华军企图在总攻前尽可能近地将出发阵地前移,在炮火的掩护下,几支华军混合部队趁夜向前挺进,在俄军堡垒的炮火死角挖掘战壕,并以交通壕将前后方各段战壕加以连接。在此期间,俄军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在伊瓦洛夫的严令下,守军以数营兵力对华军发起反扑,双方连日于前线鏖战,均伤亡惨重,但俄军未能将华军从新构筑的出发阵地前驱逐出去。

10月12日,多云见阴,但风力不大,一大早,华军数架飞机和一艘飞艇飞临伯力要塞上空,开始盘旋。

8时许,10艘“强云”重型攻击飞艇和11艘“紫云”中型攻击飞艇缓缓开到要塞的b堡垒上空,相继投下两百多枚500公斤级重磅炸弹,将堡垒的胸墙炸塌一大段,附属堡垒的多座碉堡毁坏。

艇体上绘着金龙的巨大飞艇带给了守军莫大的恐慌,这是华军的大型攻击飞艇首次光临伯力要塞,由于伯力方面处于东北方面军作战的次要方面,华军自开战以来并没有将空中资源过多地耗费于这里。但今天毕竟是第二野战军对伯力要塞的总攻日,方面军司令部无论如何还是要做点表示的。

未等飞艇远离,有“炮王”之称的第二野战军参谋长胡惊怖少将就在距离敌前沿阵地不到三公里的前进指挥所兼炮兵指挥所中挥手下令:“炮兵火力准备开始!第一作战方案,六小时!”

由于对炮兵作业的精熟,胡惊怖以参谋长兼任炮兵总指挥,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9门305毫米重型攻城炮首先以震撼大地的怒吼喷发出三百五十公斤的巨弹,弹中填塞的tnt炸药足以破坏数米厚的土石混制堡垒胸墙,而对更坚固的钢筋水泥工事,即使不能使工事坍塌,只要直接命中工事上方,仍足以使里面的有生力量因可怕的震动和巨响而失去战斗力。

36门0毫米重榴弹炮、108门105毫米加农炮作为主要重炮火力,向着要塞倾泻如雨的40和20公斤弹丸,数量众多的重炮在胡惊怖的精巧调控下,以极高的效率与一流的精度猛烈轰击敌阵,在航空部队的校射引导下,敌军的反击火力逐渐被压制住,炮战开始后三小时,俄军放弃了对华军炮兵阵地的炮火反压制,转为集中轰击已进抵己方前沿五百码范围的华军进攻出发阵地。

12时许,华军步兵开始沿着交通壕进入出发阵地,俄军的重炮弹在壕外炸出如雨的土块,不时砸到某人的脑袋上。

按照预定计划,当天的攻击分为三波,第一波兵力为5个步兵团共20个步兵营,加强轻炮兵,作战目标是占领连接敌堡垒和永备工事的步兵战壕;第二波兵力为16个步兵营,加强工兵,作战目标是孤立并攻占敌堡垒和永备工事;第三波兵力为16个步兵营,加强工兵和轻炮兵,作战目标是攻占敌堡垒线后的炮台城墙线。

全军的火力准备进行到第4小时,配置在靠前位置上的轻型火炮开始猛烈轰击,300多门轻榴弹炮、野战炮和迫击炮一起向敌前沿阵地倾泻弹雨,俄军一线守军遭到严重杀伤,不得不退到二线暂避炮火。

14时,华军弹幕开始向敌延伸,身处敌方前沿三公里外的第二野战军司令官肖烈日从望远镜中看到己方的步兵如潮水般涌出战壕,扑向敌阵地,不禁身体发痒,狠不得扛起身边那杆青龙偃月刀冲上前去,再现他甲午战争时的神勇姿态。

“可恶,我要能上去就好了。”

肖烈日小声嘟嚷着,胡惊怖听得清楚,开玩笑道:“那就去啊,又没人拦着你。”

大脑燃烧中的肖烈日立即放下望远镜,向扛着他那把沉重长刀的警卫员走去,胡惊怖慌忙叫道:“大家快抓住司令官,他的脑子起火了!”

深知肖烈日性格的卫兵们七手八脚拦下了他,胡惊怖更是把一杯冷开水浇到他头上,给他直接消火。

于是,当天帝国媒体的战事报告中没有增添譬如某军司令官扛着青龙偃月刀亲自上阵结果被打得一魂出世四体不全七窍开花之类的报道。

这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到战场大局,数万华军步兵开始向要塞挺进,猛烈的炮火已经摧毁了敌军阵地前的部分铁丝网,工兵更以爆破筒不断在雷场和铁丝网阵中开辟道路,由于华军炽烈的炮火轰击,俄军一线战壕中的守军已经所剩无几,华军第一攻击波经历几场小规模的白刃战后,控制住了一线战壕,随即向俄军的堡垒线发起进攻。

战斗立即变得艰难起来,俄军的堡垒坚固异常,虽然经受了六小时的炮击,外墙多处坍塌,却露出了钢筋水泥的内墙,守军从坚固的射击孔中向外猛烈射击,而在堡垒之间的战壕线上,大量的俄军步兵也正依托战壕的防护以准确的步机枪火力打击前进中的华军步兵。

第一攻击波很快被压制,只有进攻敌c堡垒一带的第60步兵团夺取了一小段堡垒左方的战壕,但随即被反扑的俄军赶了出去。

16时许,第二攻击波投入了战斗,却仍无法击破俄军的堡垒线,俄军以小股预备队陆续投入前线,牢牢地控制住了阵地。

“第三攻击波出击!”

肖烈日怒吼道,若怒吼能解决什么问题的话,帝国从此应该要对官兵们的喉咙做更充分的开发。

第三攻击波直接向敌堡垒冲击,以突击梯架在堡垒前的宽大壕沟上,越壕直冲堡垒胸墙,企图从胸墙垮掉的部分冲入堡垒内,俄军却早有布置,堡垒前布满了电发地雷,壕沟的内壁更布置了暗堡。当华军士兵冲近堡垒胸墙时,地雷触发,一时血肉飞溅,惨不忍睹,俄军士兵同时又进入暗堡,打开隐藏的射击孔,向正从梯子上越过壕沟的华军士兵开火,许多华军官兵莫名其妙地背后中弹,坠入壕底。

当天向敌a堡垒突击的88团3营全部覆灭,无一人生还。

入夜,肖烈日不得不下令停止攻击,转攻为守,先控制住当天夺取的敌一线阵地。

八千二百人伤亡的代价迫使他重新考虑作战方案。

“还是要慢慢来才行啊,要做长期炮击和坑道作业的考虑了。”

肖烈日对胡惊怖叹道,胡惊怖对此早有预料,只是无奈而又稍稍轻松地晃了晃脖子。

熬过华军总攻发起的第一个白天,伯力要塞司令官伊瓦洛夫中将并不感到轻松,堡垒一线的阵地是守住了,他麾下的守军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一千九百人战死,三倍于此的官兵负伤。华军控制住了距离堡垒线不到五百码的前沿防线,随时可以再次发起大规模进攻。

“向堡垒增添兵力,修复堡垒受损部分,重新布置地雷场和铁丝网……”

伊瓦洛夫发出一连串命令,指示部下加强堡垒线的防御,他已下了决心,即使只为了自己的荣誉着想,他也要与这要塞同存共亡。

可是哈巴罗夫斯克专区的区长利特别尔格却不这么想,他也下了决心,无论如何,要想办法保护好自己用尽手段搜刮来的那一大笔财富,为此,他应该不择手段。

时近午夜,将军也好,区长也好,要塞中十万军民正渐渐堕入梦乡,忽然一阵激烈的爆炸声和枪炮声传来,把包括伊瓦洛夫在内的许多人吵醒过来。

“怎么回事?”

伊瓦洛夫一边套着军服一边来到官邸大厅,询问值班军官。

“将军,收到c堡垒方面的有线电报,敌人对堡垒发起了夜袭,请求支援。”

伊瓦洛夫正要发布命令,坐在电报机报务员旁的值班参谋插道:“我已按照将军事先的布置,命令预备队2营赶往堡垒支援。”

伊瓦洛夫欣慰地点头道:“很好,那么就交给你了,碰到事先我没有预料到的紧急情况再叫我吧。”

“是,将军请安心休息吧。”

伯力要塞c堡垒。

探照灯的光柱扫过堡垒前的空地,清晰地映照出深浅不一的弹坑和残缺不全的死尸。

华军的一次夜袭刚刚被挫败,由苏定方少校率领的一个加强营趁夜突袭c堡垒,却暴露在敌人的探照灯和照明弹的明亮光线中,遭到敌军机炮火力的毁灭性打击,部分兵力虽成功突进堡垒内部,却被得到增援的俄军以白刃战斗赶了回去。

一个男人在死尸中缓缓爬行着,他的脸上满是灰黑的烟尘,军服上染满了血迹,军帽早已不知去向,头发上沾满了泥土。

“啊,可恶,就这么死了吗?真是不甘心!”

男人用蚊子般细微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探照灯的光束扫向自己,连忙伏下头。

光束扫到了男人身上,照出一个圆形的光斑,男人的身体就在那光斑正中。

一阵爆炸声在不远处响起,光斑悠地消失了。

夜暗重新统治了大地。

“苏定方,老天还不肯让你死。”

男人一边往远离堡垒的方向爬,一边轻声嘟嚷着。

苏定方就是这男人的名字,原七师二十旅五十九团第一营营长,之所以要在这职位前加一个“原”字,是因为他所率领的那个营,已经在几分钟前几乎全部覆灭掉了。

苏定方的小腿上,裹着一小段绷带,薄薄的绷带上绽开着一朵耀眼的血花。

伤口的痛令苏定方不禁回忆起大约半小时前的情景。

迎着刺眼的探照灯光,他冲在队伍的前面,身后是雄壮的呐喊声,然后他看到了前面残破的墙体上喷出了无数明艳的火舌,他腿上中了一弹,跌倒在地,无数的脚从他眼前晃过,枪炮声越来越激烈,呐喊声则越来越微弱,渐渐地,眼前不再有晃动的脚,耳朵里不再有战斗的声音,心里虽然不愿意,却不由自主地变得异常平静。

他记得自己刚受伤时,营部的一名卫生兵凑到他身边,扯出绷带为他包扎,可是在包扎到半时,一颗炮弹在旁边爆炸,年轻的卫生兵忽然睁大了眼睛,轻轻哼了一声,就倒在了苏定方的腿上,后脑勺上一个不规则的弹洞里缓缓流出豆腐花般的脑浆。

“豆腐花还是要加黄糖水喝才舒服啊。”

苏定方脑子里忽然冒出这种奇怪的念头,却令他不寒而栗。

他麻木地从一具又一具尸体旁爬过,没有心情去看那些死人的脸,他知道其中许多人乃是他的部下,或许也有与他同级的军官,在出发前他也曾听说过,白天的战斗中,60团的两个营长在进攻c堡垒时失踪。

一营七百余人,半小时内就化为了一堆即将腐臭的尸骨,苏定方这个光杆营长,爬行在部下的尸堆当中,内心却只剩下麻木。

“这就是战争,哼哼,报纸连篇累犊所歌颂的战争,真是太雄伟,太壮丽了,死了我们这些人算什么,只要能让那些不必亲自上前线的人继续头脑发热,继续自我陶醉,就算再牺牲一百个营,一千个营也无所谓!”

“这七百人算什么呢?哼哼,哼哼哼,不就是为帝国捐躯吗?帝国是什么?皇帝是什么?帝国凭什么万岁,爱新觉罗家的皇帝凭什么万岁?我们为什么而死?是啊,这里原本是大清的国土,可是我老爹那一辈怎么没几个人知道伯力是什么,海参崴是什么,我一路打过来,怎么没看到这里有中华文物的痕迹?这里见不着满人,也看不到汉人,全是白人和不认识的蛮族,没有人会写汉字,没有人知道四书五经孔孟之道,这里真的是我们的地方吗?我们一定要为这种地方流血吗?是啊,我们死掉了,连蝼蚁都不如,帝国有的是人,到处都是人,死掉我们算什么?我们——我们只是如同粮食与木材一样的消耗品,什么荣誉,什么伟大,有什么关系吗?”

“可是,我为什么会想到这些?这些不都是违逆军事教育原则的吗?哈哈哈,算了吧,军事教育原则算什么,我的七百部下在半小时里全都被杀了,只因为我想出风头,想邀功请赏,主动提出夜袭这个堡垒,哈哈哈,是我杀了他们,是我,我带着他们来死的!”

苏定方流着泪大笑起来,顺手抓住一枝步枪作为支撑,摇晃着想站起身来。

“危险!”

一个声音从苏定方身后袭来,接着,一双手按在了他肩上,把他压倒在地。

苏定方一边挣扎着要再站起来,一边歇斯底里叫道:“不要管我!我是杀人犯,我要让我用我的性命来偿罪,他们都死了,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还让我活着!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肖司令会怎么看我!大家会怎么看我!我没路走了!你放开我!”

那双大手依然有力地按住苏定方的肩头:“营长,请镇静下来,事情还没有那么糟!”

苏定方停止了挣扎,忽然翻转过来,指着对方的脸,惊喜地叫道:“黄连长,是你,你还没……”

来人正是一营二连连长黄勇淳,同时又是个拥有一身壮硕肌肉的强悍战士,他曾在和罗之战中奉命率领特遣队渡过和罗河武装侦察俄军阵地,在与俄军的交战中,所部击毙敌和罗守军指挥官拉多维诺斯基上校,沉重打击了俄军的士气,由此获得了龙眼镶红宝石的九等青龙勋章。(见第71章)

苏定方注意到黄勇淳的胸前尚挂着那枚两天前新授的勋章,不禁问道:“黄连长,你冲锋的时候也要佩着勋章吗?”

“挂着这个,可以鼓舞士气——其实主要是鼓舞我自己的士气,你别看我平时一副凶猛样,其实真上了战场,心里还是有点慌,挂上这勋章,感觉就不同了,想着自己跟别人是不同的,一定要比别人做得更好才行。不过没办法,子弹不认人,这不,我大腿上也吃了一发。”

黄勇淳说道,指着右边大腿上的伤口给苏定方看,苏定方叹气道“就剩我们两个人了,一营算是完了……你一路过来,有没有碰到活着的人?”

“碰到两个,只是鼻子有气,已经不能说话了,我自己也有伤,扛不动他们,所以放弃了。”

苏定方沉吟了一下,突然抓住黄勇淳的肩头:“你带我去,我和你一起,把他们扛回去。”

黄勇淳惊讶起来:“什么?这样的话,我们可能都回不去……”

“我们本来就不应该回去的,现在只是正好找到了回去的理由而已。果真如你所说,事情还没有糟到一营全军覆没的地步,我们就要尽可能把还活着的人带回去。”

黄勇淳盯着苏定方的眼睛,仿佛看见一个死人乍然复生。

太阳升起前,苏定方和黄勇淳各拖着一名重伤员,爬进了己方部队的战壕中,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他们放上担架,先送往旅属野战包扎所紧急处理伤口,接着立即送往师属野战医院,在那里,两名重伤员被确认死亡。

苏定方和黄勇淳接受了子弹取出手术后,被安排在了同一个护理帐篷里。

伴着远方传来的密密炮声,黄勇淳对苏定方说:“听说我们带回来那两个人死了。”

“死了呀……”

苏定方漫不经心地应道,目光一直在帐篷的门口处徘徊,他已经恢复了原先的自己,他已不再绝望,他在等待,等待新的机会,新的希望。

十数万人正在外面厮杀,无数人将要去死,死人是没有希望的,将死之人还有,不过,两者之间的差别有多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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