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数叶的屋子里,数叶在床上坐着。曹当妹子半躺在他的床上,刚认识没多久,她就跟这个小弟弟特别亲。
两位器材师正好坐了仅有的两个椅子。最后到达的李克只好无奈地站在那儿。
“今天的拍摄大家也都看到了,继续这么拍下去,我估计一个星期都拍不完。所以……”
数叶用最快的方式说明了情况。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继续偷拍?”听完,李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明显地对这个导演天马行空的思维感到不适应。
“咳咳,是跟拍。”数叶纠正道:“再说,今天你不是挺乐意的么。”
“这个……”一想到中午的成果,李克骨子里还真有那么点蠢蠢欲动。这厮最开始的梦想其实是拍那种真实感特别强的记录片,不是电视上看到的,像动物世界那样经过一遍一遍剧本编写,机位架设的记录片。而是那种扛着机子,随时都在跟随着拍摄物体的片子。不带任何修饰跟稳定,就靠你自己的基本功和瞬间的灵感,百分之百地还原。这种方式拍出来的东西一般分两种。一种是菜鸟摄影师,端不稳机子,拍出来的画面让人看着晕,吐槽这个摄影师是个渣渣。一种是资深高手,大都数时候都很平稳,少数画面也让人看着晕,但又分明有一种魔力吸引着人们看下去。李克的追求就是做到后面这种。中午的跟拍的东西被他拍地很平稳,却又很好表现出了那种近在咫尺的真实感。这让他有些欲罢不能。
“那怎么跟大爷说?”曹当这时候提出了问题的关键。要想得到跟拍的真实素材,必须得把大爷蒙在鼓里,让他不知道有人在拍他。不能直接挑明了跟他讲,“大爷,我们换种拍摄方式巴拉巴拉的。”
“总不能跟大爷说刚拍一天就不拍了吧?”
“……”
数叶道:“这个简单,今晚我先把脚本理理,把正面镜头给剔出来。明天上午告诉大爷不用拿手机接电话,不用说台词,只要完成原来脚本里的那些动作。然后咱们先把需要正面拍摄的镜头给保证质量地过了,其他的镜头就马马虎虎地过一遍就成。再然后这边拍完了,我们假装跟大爷告别,开车走人,李克再回过头来偷偷跟拍。”
他尽量用明白的语言去说这件事情,但还是说得很抽象,幸好在做的都挺专业,脑补一下歹有那么个画面感。都点着头表示明白。
“那我咋回去啊?”李克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数叶搂着他的肩膀:“我留下来陪你一起拍,到时候咱们坐客车回去。”
李克道:“嗬,有种做贼的感脚。”
数叶道:“明明是特工的感脚。跟老大爷斗智斗勇,多炫?”
“拉倒吧,这分明就是人民内部矛盾!”曹当对数叶完成单杀。
……
“好了好了,那就到这儿吧,早点休息都。”数叶尴尬地拍拍手,开始赶人。
众人互道晚安,散去。
曹当住在数叶对面,她回到房间里先洗了个澡,擦着头发,还没擦干却又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睡着了。三点半的时候她被灯光给照醒来过一次,闭着眼睛,摩挲着关了灯,却又鬼使神差地打开门看了看。对面——数叶的房门关着,但从门缝里,透出来了这间旅馆独有的那种昏沉的黄色灯光。“他怎么睡觉也不关灯?”她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想了一句。
……
还是杨大爷的那间屋子。甚至日光的角度和温度都没变过。
昨天一整天都只拍到第一镜,就是杨大爷出门之前的动作,包括静坐,接电话,收拾食物,穿上外套。但就是这些老大爷做了几十年的动作,在镜头面前都完成地磕磕绊绊,电话拿在手里就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是该用右手接呢还是该用左手?”“一只手拿着电话怎么用另一只手穿衣服?”
……
本来数叶是想用几个分镜头把这些动作凑在一块儿,节省片子长度。但昨天上午杨大爷的状态让他着实不敢再这么干——拍一下停一下的,这样的状态切换最考验演员的表演能力。很多专业演员都不一定玩得转更甭提杨大爷。于是下午他决定用一个长镜头把这些动作给描写进去,准备到时候再看着剪辑。
今天。先告诉李克运镜方式不变,数叶再跟杨大爷交代完了脚本改动的情况。
曹当打了个板:“第一镜,第十二场,ACTION。”
……
没有了电话的干扰,大爷的状态比昨天好许多,数叶也觉着原先的脚本里头,非得讲究什么逻辑是自己想得太当然,仔细想想就知道,事实上一只手接电话,一只手收拾东西是有那么点不方便的。这回把电话这一块道具拿走了,只需要大爷简简单单地收拾东西,穿上外套。这么一调整,大爷的动作就流畅了起来,但……整体来说仍然是继续当机中。
大爷今天的问题倒不是紧张,穿衣吃饭这些动作倒是自然了,今天出现的问题是他老忍不住看镜头。有时候是这些动作完成了一半就忍不住看,有时候眼看万里长征最后一步,还是忍不住看。总之就是完成不了。
这些镜头没办法偷拍,啊不是,跟拍。只好这么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