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是被一双微凉的手“叫醒”的,那只手就放在他的额头上,微凉的触感带着不容错辨地的温柔。“妈妈...”他下意识地低喃,眼皮沉重地几乎睁不开。
这声“妈妈”虽然从他唇间逸出就消散了,但还是被手的主人察觉到,因为寒冷而高温的青年就这样过在被子里喊“妈妈”的情景,一下子就让没有子女的施特劳斯夫人恨不得把人抱进怀里,顺便在额头上轻轻亲吻。
“哦,我的艾达,你这个样子可别让我们的小朋友看见,他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一个苍老的男中音调侃,施特劳斯先生戴着他的圆眼镜,他的手杖被永远地留在了泰坦尼克号上,此时他正站在施特劳斯夫人身后不远。
“看在上帝的份上,伊西,这只是个可怜的孩子。”施特劳斯夫人最后还是在克里斯额头上留下一个充满爱意的吻,后者像是感觉到了这个吻中的感情,由于高温的不适皱起的眉逐渐分开,整个人显得越加平静。“看,伊西,他安静下来了。”仿佛得到糖果的小女孩,施特劳斯夫人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她声音里满是雀跃。
“是是是,我亲爱的艾达,不过假如你再不给你的丈夫一个吻,你的丈夫就要开始妒忌一个大难不死的孩子了。”施特劳斯先生故意撅起嘴。
施特劳斯夫人被逗得乐不可支,她最后把盖在克里斯身上的被子掖好,走到自己丈夫身边,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感谢上帝我们仍旧在一起。”她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感谢上帝!”
施特劳斯先生怎么会不知道她再说些什么,跟随他们的仆人只有两个女仆登上了救生艇,本来他们是打算放弃他们已经走进黄昏的生命的,但没想到西塞罗强硬地打昏了他们。等他们在卡帕西亚号上醒来,一切已成定局,上帝并没有召唤他们,而是让他们继续留在人间。“别再生那个孩子的气了,你知道的,他只是更在意我们。”施特劳斯先生轻声安稳。
施特劳斯夫人用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她知道自己的丈夫说得对,与其说她是在对西塞罗生气,不如说她是对那些逝去的年轻生命感到愧疚,她总觉得,任何一个年轻的生命都比她跟丈夫的生命值得拯救。
“艾达阿...施特劳斯夫人,施特劳斯先生,日安。”第三个人的到来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重,西塞罗楞了一下就挂上了玩世不恭的笑,不过房间里的人可没忽略这个小细节。
“先生,还请您再看一下小格林先生,他仍旧在发热。”施特劳斯夫人离开她丈夫的怀抱,有礼地对跟着西塞罗进来的医生说。医生明显对这位温和的老夫人很有好感,他仔细对克里斯做了检查,并表示一切都在好转。
医生的离开让房间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西塞罗脸上的笑有些僵,他真心将施特劳斯夫妇看作尊敬的长辈,这也是为什么来自长辈的责备让他紧张,即便再来一次他还会做相同的选择。
有一会儿,施特劳斯夫人突然叹了口气,她走到西塞罗面前,出乎他意料地给出了一个拥抱,“很抱歉我对你生气了,我亲爱的,我知道你只是希望我跟伊西活下来。我不该对你生气的,谢谢你救了我们。”
这并不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拥抱,因为施特劳斯夫人只是虚虚地用手圈住了西塞罗,可这是15岁之后他从长辈那里得到的最温暖的安慰。西塞罗只觉得自己的眼眶发热,他用力抿住嘴唇,眼睛对上满是慈祥和鼓励的施特劳斯先生。
温情替代凝重在卧室蔓延开来,西塞罗把昆西叫进来守着克里斯,自己则陪着施特劳斯夫妇进入套间的起居室。
“我跟伊西会尽快离开,”施特劳斯夫人看着长沙发上有些凌乱的毯子和靠垫开口,“我们会跟侍应生再要一间套房,虽然你的身体状况还算不错,但距离抵达纽约还有几天,在下船前你需要养精蓄锐。”她几句话把西塞罗想要留下他们的话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