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太阳很温暖,不但晒在人身上很温暖,而且照进祖厅里也很明亮。
一阵鞭炮之后,兰姐带着大姐、三姐她们,将以二伯名义请的杀猪饭开始端上桌。冬天里太冷了,炒好的菜得先放在厨房的热水盆里保温,等客人快入席了才上席上端,否则等客人坐好、开始吃时,菜已经冷了。
能说会道的大伯精神很好,笔挺的黑色西装、深蓝色领带、锃亮的皮鞋,整个人都仿佛年轻了十几岁。国人吃饭讲究座次,这事传猛伯干不来,还得大伯来张罗。
“柳老师、王老师、张老师,你们请你们请,你们是老师,你们要是不坐上(首席),我不好安排阿公、母舅他们的。”
三位老师推辞几声,还是在十几个阿公、母舅们的恭维声中,坐到了大圆桌的首席上,柳老师坐中间、左边是王老师、右边是张老师。
今天杀的猪多,李家又日渐兴旺,七家人的阿公母舅脱得开身的都来了,主桌上肯定坐不下。尤其是李家明阿公、阿婆、母舅都来了,后妈的两位兄长也来了,十二个座位的主桌更是坐不下。
这顿杀猪饭是以二伯的名义请的,自然二伯的岳父要坐次席,可老人家将李家明阿公按在次席上,他自己坐旁边。这是李家七八年的传统,又是主家的岳父主动让座,张象枫的兄长即使有什么意见也说不得,接下来的座次不太好排,可大伯照样能应付自如。
“象松母舅,你是新亲戚,今天又是头次上/门,请请请。”
新亲戚初次上/门,不能按长幼来论的。张象枫的大哥坐到张老师旁边,与李家明阿公遥遥相对,大家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排完了这三位,阿公、母舅们按七兄弟的长幼次序,又在大伯的恭请中一家一个在主桌上依次就坐。
“大哥,你跟传民陪这桌,家明你倒酒;我去陪那桌,家德过来倒酒。”
农村人平时不讲究,可正式场合不得了的讲究,有时为了个座次都得推让半天。有些阿公没来舅兄来了,将舅兄排在其他阿公之前不好,将阿公让到前面,又怕哪位心眼小的舅兄心里不舒服。
大伯将两个名声在外的子侄,提溜出来给大家斟酒,可谓是一举两得。既让亲戚们见识到了李家的文风鼎盛,又让坐在阿公们后面的母舅们心里舒服,两个大家公认的天才表外甥(孙)给自己斟酒,而且是站着斟,这可是有面子的事。日后这俩孩子考上了清华北大、当了大官,跟人说起来,自己面子上都有光啊!
大家高高兴兴得吃了顿杀猪饭,红光满面的叔伯们提着三块最好的猪肉将老师们送上车,又将各位阿公、母舅送上摩托车、自行车,这才心满意足地坐在晒谷坪里晒太阳。
今年好啊,日子越过越火红,家庭也越来越和睦,孩子们也个个争气。
大家正高兴地谈天说地,李传林也正好跟几位兄弟商量回来办个小厂子的事,想请兄长们帮着张罗张罗。今年自己走时,帮大老板们修了几套明朝的家俱,除了工资外还陆续得了几万块钱的大红包,终于有了个起手本(原始资金)。
工字是不出头的,虽然老板器重、给的工资也高,可哪有自己当老板赚得多?
再说,儿子太出色了,自己也不能太没出息。还是老婆说得对,成功了,一切都好;失败了,自己也努力过,大不了再回去跟老板打工就是。不趁着年轻时博一把,还到老来时靠儿子养家糊口?儿子给自己养老送终没问题,老婆呢?以后的儿女呢?莫非还让家明替自己养活老婆崽女?
大人们喝茶、抽烟,围坐在一起商量正事,李家明也为父亲的雄心壮志高兴,可没高兴几下就让兰姐扯去了书房。
本来红红当工人,军伢还有希望,现在这小子将她塞进了县里的机关里,这不是添乱吗?国家干部跟打工仔的差距,说起来都吓死人!
哎,添什么乱?要不是自己拦着,红姐早被舅舅许给孙士全了。要不是搞了这档子事,也或许自己永远不知道,原来军伢哥哥喜欢红姐。
“军伢哥哥,有些事是要你自己去争的,旁边人帮不上的。你要真喜欢红红姐,你就去跟她说,你不说,人家怎么晓得?”
“我”,军伢哥一紧张,又说不出话来了,涨红着脸站在那。
“你晓得个屁!你母舅会愿意?那是机关,不是工厂!明伢,我跟你说,要是我在机关里当干部,说什么也不会嫁打工仔的!”
兰姐的斥责李家明没在意,在意的是她话里透出来的意思。
耶?红红姐有意思了?
“你蠢啊?军伢样子长得好,屋里又不是没钱,只要军伢能跟她去袁州,她有什么不同意的?你表姐面子薄,还指望她能嘴巴里讲出来?就她那性子,要是你母舅不点头,打死她也不会讲喜欢谁的。”
这是好事,只要表姐自己愿意就行,下面的事有什么难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