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疏影闭上眼睛，喃喃说道：“多谢伏羲大人。”

她朝伏羲深深叩首，然后退了出去，身影有些萧索。伏羲盘起长长的蛇尾，闭目入定，八道清光如灵蝶一般围绕在他的身边上下飞舞，片刻间便没入河图洛书里不见了。

女娲静静地望了伏羲片刻，将长长的蛇尾化为人身，跟随程疏影走到娲皇宫外。

这里是三十三重天之外的混沌天，混沌气流在这里翻卷肆虐。

程疏影取出那支暗淡无华的翎羽，怔怔地看着，心中有些难受。

“道友。”女娲柔声安抚道，“孔宣道友是洪荒里罕有的大妖，世间罕有敌手。就算是一时间失去了踪迹，也未必……哥哥的卜辞，一向都是很准的。”

程疏影牵牵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嗯，我知道。”

女娲轻轻拍了拍程疏影的肩膀，想说些抚慰的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这种感觉女娲真真切切地体会过一次，就在伏羲身故、转世为人的时候。而且这一回，孔宣生死未卜，程疏影心中的难过之感，犹甚女娲当日十倍。所以现在，无论女娲说些什么，恐怕都无济于事。

女娲幽幽地叹了口气，目光望着远方，轻声道：“我有些事情，想要请道友帮忙。”

程疏影一怔，转过头来望着女娲，眼中满是惊讶。

要知道女娲不但是天道之下不死不灭的圣人，而且是她的本尊，这世上女娲想要做什么，几乎就没有做不成的。但是现在，女娲却对她说，想要请她帮忙？

女娲挥手洒下一道密密的光帘，将她和程疏影牢牢地隔绝在其中。程疏影望着女娲，眼中满是疑惑之色。女娲踌躇片刻，才低声说道：“我不想斩却执念之尸。”

程疏影隐隐有些心惊，却没有插话，而是静静地等女娲说下去。

女娲叹息着说道：“我因功德而成圣，在众位圣人当中实力最弱；若要增强实力，非斩三尸不可。但是直到斩却善、恶二尸之后我才发现，第三尸无论如何我都不愿意斩去，我不想，忘了哥哥。”

程疏影紧紧地抿着唇，想起了系统的那句话：【等女娲圣人斩完三尸你就解脱啦。】

换言之，若是女娲不斩第三尸，那么她永远都无法解脱。

女娲重重地叹息道：“我已修成圣人之身，不死不灭，这世上除了哥哥之外，便再也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了。但是天道圣人不止我一位，如果我不斩三尸，实力微弱，就会被其他圣人屡屡夺去气机，亿万年都要蜷缩在这小小的娲皇宫里，甚至连妖族都无法庇佑。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女娲微垂下目光，两条腿化为长长的蛇尾，一圈一圈地盘绕起来，神情有些沮丧。

程疏影轻轻碰了一下手腕上的白色圆镯，想要从系统那里寻求一些帮助。

但系统回答她的，只有一句冷冰冰的机械音：【请宿主自行决定。】

细细密密的光帘里，两个人都低垂着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程疏影握着手心里暗淡的翎羽，有些酸涩地想着，如果孔宣在就好了。

如果孔宣还在这里，她不会连做个决定都会……都会患得患失。

女娲轻轻唤了一声道友，满怀希冀地问道：“道友可有破解之法？”

程疏影闭了闭眼睛，哑声说道：“顺其自然吧。”

女娲轻轻噢了一声，有些失望地垂着头，收去周围那一道光帘。

光帘撤去的那一刹那，女娲看见伏羲正立在娲皇宫前，一双黑瞳静静地望着她，眼里倒映出两个小小的身影。“女娲。”伏羲温和地开口道，“你又独自生闷气了。”

女娲摇摇头，矢口否认：“我没有生闷气。”

伏羲叹息一声，道：“你在生闷气的时候，总喜欢把蛇尾盘成……这个样子。”

他游走到女娲身旁，安抚道：“你若是觉得气闷，不妨随我到人间界走一走。这些年人族渐渐兴盛起来了，你身为人族之母，理当感受得到气机变化才是。”

女娲盯着自己的尾巴尖，不置可否。

伏羲无奈地摇摇头，对程疏影说了声失陪，然后附耳对女娲说了两句什么，便带着女娲离开了。娲皇宫前清清冷冷的又只剩下程疏影一个人，唯有亘古不变的混沌气流在疯狂肆虐。

程疏影站在娲皇宫前，仰着头，怔怔地望着天穹正中的一枚星子。

孔宣在离去之前，肯定来过三十三重天之外，她曾经模模糊糊地看到过一些。但是现如今，孔宣他究竟去了哪里，为何连照临下土的女娲圣人，连算无遗策的伏羲大人，都找不到他……

那一片暗淡无华的羽毛经受不住混沌气流的肆虐，啪嗒一声碎成了两片。

她闭上眼睛，有冰凉的水痕顺着面颊滑落。

——我真的，很想你。

漫天的星子洒下粼粼辉光，浅浅淡淡地拂在她的面颊上。半片暗淡的翎羽悄无声息地坠落，在柔和的星辉下更加显得灰败无华，边沿泛起了浅浅的褐色。很显然，它快要支持不住了。

程疏影俯下/身，轻轻拾起那半片残羽，同另外半片一起放进储物戒指里，目光有些黯淡。

再这样下去，这片翎羽恐怕支持不了多少天了。

她颓然地抱着膝盖，坐在娲皇宫前俯瞰大地。洪荒世界依然是一片战火纷飞，垂垂老矣的神农氏无力阻止这场战争，便只能任由他们去厮杀血战。伏羲带着女娲来到洛水旁边，看着指南车在垂垂星野上缓缓旋转。这是人间界最旷日持久的一场战争，打了足足七年。

涿鹿之野暗云低压，血流成河。

蚩尤带着他的八十一个兄弟，气势汹汹地越过黄河，要吞并黄河两岸的大小部落。年轻的首领在隆隆战鼓声中巍然屹立，手中轩辕剑散发出暗金色的微芒。在更加遥远的地方，黄泉之下的八玄幽都，隐隐传出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我们应该帮一帮他。”

“如果他赢了，或许巫族就不用龟缩在北方大泽……”

“如果他能修成祖巫原身，那么我无论如何，都要帮一帮他。”

【叮！系统友情提示，宿主应该前往人间界。】

程疏影呆呆地望着天际出神，似乎没有听到那个冰冷的机械音。

【系统再次友情提示，人间界的一场浩劫即将来临，如果宿主坐视不理……】

如果她坐视不理就会遭到雷劈对么？程疏影牵牵嘴角，朝大地之下望过去。这场战争已经上升到了一种生死相搏的地步。风伯、雨师、玄女、*，本来不该出现在人间界的那些人，全部都出现在了涿鹿之野上。而且那位年轻的首领身边，似乎还跟着一条五爪金龙。

涿鹿之战？轩辕黄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