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不言语,听弄无悯又道:“未闻苍文赤武等人言及昨日有外侮来犯,不知你为何借此金符入了山腰冰室?”
无忧见弄无悯似是动怒,暗道:他必是心中有鬼!否则,不过储水藏冰之地,何以如此慌张?
弄无悯见无忧仍是沉默,缓道:“我在等你答疑。”
“不知宫主如何知晓我入了冰室?”无忧强颜一笑。
“冰室位于左肩山至阴之穴,本就极寒,其内多冰,更是阴冷;你体质易于吸纳阴寒之气,莫不是忘了之前蜕皮生不如死?”
无忧闻言,这才明了弄无悯动怒因由,往前一探身,调笑道:“宫主可是为无忧安危挂虑?”
弄无悯面上一紧,不再言语。
无忧转念,又凑近一些。两人面庞不过两指之隔。弄无悯想着往后退去,无忧却两手攀上其肩,启唇呵气,一股酒香飘至弄无悯鼻中。
“咸池有幸得闻上古名酿,馋虫一勾,无忧便不管不顾,肆意忘形。听宫主说那麒麟折斛藏于冰室,这才斗胆前往偷尝。求宫主开恩。”
弄无悯一愣,拂去无忧双手,退后几步,站定,方道:“身为女子,嗜酒贪欢,无形无状。”言毕,又道:“那仪狄血滋味如此醇美,令你饮罢涕零?”
无忧亦是退后两步,轻道:“不过思及娘亲罢了。想着如此佳酿,若可共赏,岂不快哉。”
弄无悯一笑,道:“阴烛尸之事已定,你可安心陪伴青姬夫人一段时日。之后若愿多习功法,我便命苍文安置你入并日宫。”
无忧却道:“娘亲。。青姬夫人。。”
弄无悯又笑:“莫不是宿醉未醒?青姬夫人便是娘亲。娘亲自有一位。”
“一位?。。一位。”无忧喃喃,少倾,抬眼却道:“宫主之前莫不是还说会亲自授与功法心诀么?怎又要将我推至并日宫中?”
弄无悯面上一红,只道:“我需闭关静心,打坐调息,解日君火阳。”
“无妨。”无忧一笑,“那便待宫主出关再议。无忧自是等得。只是,不知宫主体内兰烟是否已顺利取出?那火阳又是否尚在掌控?”言毕,无忧抬眼凝视弄无悯。
弄无悯反倒一笑:“你这是挂虑我之安危么?”
无忧朗声道:“宫主学以致用,无忧拜服。”心中暗想:你当我跟你一般害羞么?如此,不免又道:“无忧身在知日宫,宫主安危自是大事,岂可不查?再说那兰烟又是无忧过于宫主,若宫主仍为其所困,无忧自是介怀。”
弄无悯见无忧又提起那日口唇相触之事,面上红晕又现,轻道:“隐曜仙尊法力无边,已解兰烟之扰。日君火阳我自会处置,不日闭关。”说着,缓步往宫内而去。
无忧在其后施礼,心道:你虽喜怒难形于色,但这羞恼红霞却是藏不住。
“偏偏我百看不厌。”无忧想着,跨上燕乐便往杯水殿而去。
弄无悯这方回头,定定望着无忧身影远去,面上竟有笑意。
青姬夫人知无忧到达,忙迎至屋外,牵着无忧道:“你这孩子,自咸池归返,也不先来见见娘亲。可知你不在这几日,为娘时时心忧,食难下咽。”
无忧投入青姬夫人怀中,道:“娘.娘亲勿念。随宫主出宫,自可平安。”
两人相携往屋内而去。
待无忧坐定,青姬夫人忙道:“自你随宫主去了西极,为娘倒是听送餐仆役提及你于追日宫种种。”青姬夫人面露喜色,语气更是骄傲,“不愧为娘乖女,习艺不过数日,竟可一招破追日宫首房几大弟子。为娘甚慰。”
无忧应和着一笑,心道:这宫中消息传得倒快。
青姬夫人见无忧不言语,起身上前,贴近无忧,抬手轻柔抚摸无忧头顶。少顷,问道:“无忧我儿,倒也怪了。为何你头上龙角仍无动静?”
无忧一惊,忙梳理心绪,仰头甜笑:“娘亲,不知这龙角应当何时生出?”边说着,边挠挠头顶,“此处倒是确有些痛痒。”
青姬夫人笑道:“痒是必然。或许你生而体虚,故龙角出得慢了些。按说你既开始习艺,打通内里关窍脉络,此时即便保留人形,龙角仍存;一般一月,那龙角方可生好,而后自消。只在你脱皮化形时方可查见。”
无忧心中盘算,面上却不露痕迹。
“待你龙角即全,记得定要前来娘亲这里;娘亲需得亲手取下少许,研磨成粉,你我同服。之后母女连心,若你在外有危有难,我也好感知你之所在,施以援手。”
无忧闻言,点头道:“无忧知道。”
此时,愚城不言堂。
尔是跪于一旁,听堂上兀不言怒道:“镜蛊并未取回?”
尔是身子一抖,心想绝不可令兀不言知道自己一开始便入了南北星君罗网,低声道:“城主恕罪。原本属下已布好藻圭幻象,那苍文亦已上钩,乖乖献了镜蛊出来。可惜后为邢德宫二君所查,两君齐出,属下不敌,这才失了囊中之物。”
兀不言一声冷笑:“那是怪你学艺不精,还是怪我高看了你?”
尔是叩首,不敢接话。
兀不言接道:“也罢。无论如何,此计颇好。你于南北星君面前,仍可全身而退,也属不易。”
“他们,可有难为你?”
尔是知兀不言深沉多疑,更是不敢将苍文助自己逃脱一事说出,忙道:“属下见二君并出,便使了招声东击西;他们顾念镜蛊,也未对属下太过追究。”
“你可有露我愚城踪迹?”
“属下知城主思谋深远,不敢坏城主大局。”
兀不言一笑,又道:“你原是跟卸甲合力追击镜祖,为何仅你一人回返?”
尔是便道:“此次有其他人马觊觎镜蛊。我跟卸甲兵分二路。他去探查那路人马底细,若是此刻仍未回返,想来定是有所斩获。”
“愿其莫再令我失望才好。”话音未落,恰卸甲在此时入了不言堂。
“卸甲倒是可为城主带些消息。”一入堂内,卸甲便朝其上暗黑之地作了一揖。
“当真?”兀不言来了兴味,“且说来听听。”
“暗处那股人马,出于‘富贵万斛楼’。”
“富贵万斛楼?”兀不言重复一遍,又道:“这组织倒颇秘密。传言从未有人得见此楼踪影。但若你肯以金千斤、邑百户许之,将一诺血书于月圆之夜子时焚烧,再将纸灰尽数埋于据自己所在正东百步之处,那万斛楼自会寻你,完成你之心愿。”
尔是首闻这传言,心中不免好奇。
“金千斤,邑百户,恐难有人做到。”
“二者足一便可。且这富贵万斛楼做的并非单单凡俗买卖。”卸甲接道:“仙、人、妖,只要出得起价钱,楼主人才不管雇主是何身份来历。”
“那这楼主人到底是谁?做这般大买卖,想已富可敌国。”
“楼主人行事低调隐秘,从无得见。”
兀不言沉默片刻,突地问道:“知日宫那小妖最近可传了消息出来?”
卸甲缓道:“想来不日便又到其下山之期,到时或有动静,属下必及时回禀。”
“她于左肩山学艺,一招败了数位师兄师姐,你们可听女桑说起?”
卸甲心知兀不言仍是心系金乌丹,缓道:“确有耳闻。说是其身负金乌丹神力。”
“你以为如何?”卸甲听兀不言问及,心中计较:“属下倒也不敢确定。只是若其当真知晓金乌丹所在,且自行取了,受惠良多,为何之前还会为弄氏姐妹所挟,现身麻市街为群妖所逼?传言金乌丹奇效,她当以一敌百,更可免风动庐之辱。”
“你对那小妖动向,倒是上心。”兀不言笑道。
“现如今,她是万众瞩目,不能不知。”
“或者,她还未尽取金乌丹之力。”兀不言一字一顿,忽又冷笑起来,令卸甲不得端绪。
兀不言又道:“至于那富贵万斛楼,你且跟女桑同力,望其门下可多得些内情,也好辨其敌友,若可加以笼络,我倒也不惜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