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便是良机!”去拂心下暗道。一念至,已是两臂同抬,合于身前,手掌陡开,但见一股白气,四散而飞,目下微尘,升而聚,无孔不入,障目扰心。
“宫主小心!那烟气剧毒!”弄琴见状,疾声喝道。
然其一语未落,便见尘土四扬,其上附毒,自西南而起,往东北而去,速度之快,实难应对,愚城内外,恐不过一刻,难留活口。
“师父!”
“宫主!”
弄无悯退也不退,身形不动,阖目垂臂,缓缓吐纳。不过须臾,未待那鸩毒土尘近身,诸人已感地面起伏,侧目细辨,有隆隆之声自下而上,地动弥剧,诸人站立不稳,多有伏倒。
弄无悯面色无改,反身正立,广袖陡挥。那隆隆巨声宛若呼啸。弄琴赤武低眉细观,见于弄无悯去拂之间,地缝陡开,宏音得隙而出,掩耳不及。
地裂边沿,土石分块下落。转瞬再看,去拂等万斛楼弟子所在之地,一面陡升,成一土崖,坡高至少十丈。去拂等人无不愕然,未及反应,已是就坡而下,向外滚落。土崖高处显出地下新尘,尚未为鸩毒所染,其径自凝结,又再碎裂,大小若拳,形态如雹,披头往去拂砸去。新尘遮盖旧尘,毒气尚不得散,以为掩埋。
万斛楼弟子惶恐无措,下盘难稳,随地转侧,仆而复起,起则再仆,不过半柱香功夫,其哀嚎已是难查。
弄无悯垂眉,未有稍动。待呼声消弭,这方踱步上前,探看赤武等人情状,见其无碍,又再携其退后,阖目启唇,暗诵心咒,后右掌平摊,掌心向天,勾腕缓抬。
赤武同弄琴对视一眼,侧目见那土崖骤降,高处反低,低处反高,数十尸身,难辨其貌,唯见黄土掩埋,隐约可观其形。尸身自高向低,反向流入地缝,不过片刻,隆隆声乍起,忽高渐低,那地缝吞净尸身,自行弥合,地面相交之处,无迹可循,唯一道新土翻上,去拂等人,哪里还寻得见?
弄无悯并未启睑,两手同负身后,长叹一声,缓道:“造孽如斯,尚得一穴以容恶身,吾仁至义尽。”言罢,回身再探,见兀不言早已不知行踪。
城内,苍文尔是已同女桑缠斗一处。尔是虽伤重,然苍文一鼓作气,倒是占据上风。
弄无悯不欲上前,稍一沉吟,却陡地抬眉,轻道:“弄柯何处?”
弄琴赤武闻声,亦是诧异。
“刚刚尚在。”赤武挠头,甚是不解。
弄琴不得弄柯踪影,心焦不已,上前急道:”莫非为兀不言暗地所制?“
弄无悯眉尾一飞,却不言语,倒是赤武接道:“师父在此,若是兀不言妄动,师父岂会不查?”
弄琴心知失言,垂了眉眼,双手交握胸前,忧惧不止;尚未闻弄无悯之声,却听尔是惊道:“卸甲有异!”
众人齐齐抬眉,方见女桑已为苍文所伐,尸身骤冷,血色尽失;不过弹指,女桑已化枯树,其形存不过半刻,再呈流态,自上而下,宛若突遇火体,灭顶而浇,枝干俱炽,嗤嗤之声不绝,尽数渗入土内,再无踪迹。
随女桑形灭,卸甲尸身之上枝叶亦消,然那地上,徒留一地龙,其身不过手掌长短,环环肉色,头尾染了些土泥。
苍文凑近,稍一怔楞,反身面向弄无悯,轻道:“师父,怎得巨蟒竟化地龙?”
“雀入大水化蛤,雉入大水为蜃,原不稀奇。”
尔是目珠陡转,朝弄无悯深施一揖,接道:”弄宫主见多识广,自是不觉。然尔是目浅,蟒化蚯,灵蛇化曲蟮,岂非天壤之觉?“
弄无悯闻声倒是未应,沉吟半晌,轻声缓道:“你怎为兀不言所擒?”
尔是面上一紧,轻道:“遵弄宫主之命,复潜入城,疏导平民妖属出城避祸;又欲寻机,探卸甲之谋,以求蛛丝虫迹。”
弄无悯唇角微抬,不多言语;反是弄琴闻声接道:“师兄好大面子。”
苍文尔是面上顿红,皆是讪讪。
尔是稍顿,接道:“然入城未有多时,便为兀不言所查,不由分说,将吾拿了问罪。”
闻听此言,弄无悯眉头紧蹙:“其已知十七苦地之事?“
尔是颔首,面颊微侧,径自喃喃道:“理应不该。吾同文哥哥灭百足于苦地,怎会有旁的愚城属下为兀不言通风?”
苍文一怔,回想方才,疾道:“万斛楼去拂便是那日毒百足封天裂之人!”
尔是闻言稍惊,又再细思,踌躇半晌,喝道:“那日知日宫殿上,必有人露了风声!”
苍文抬眉,同弄琴对视一面,接道:“那日唯不过八人,师父自是不会,无忧尚在敛光居,未得下山;弄琴弄柯亦是不会;至于你我,更是不能。”
“唯剩青丘及其随行仆役。”弄琴应道,然稍一攒眉,再道:“不知那二人现在何处。”
尔是又再上前,定定瞧着那地龙尸身,口中喃喃:“老朽不该应承此事......应承何事......”
苍文见状,轻道:“可有发现?”
尔是侧目,后朝弄无悯恭敬道:“卸甲初现,疾走至前,见兀不言惊惧难表。吾等皆当其谋划失败,狗入穷巷,这方失节求存。”
“岂非如此?”苍文不解。
尔是缓缓摇首,轻道:”然其口中不停,直叫‘不该应承此事’,此当何意?“
弄无悯稍一低眉,返身拂袖,直往知日宫。唯其言袅袅:“先行返宫,从长计议。”
弄琴心道:先回知日宫,或弄柯已返;若仍不得其踪,又该当如何?念及此处,又再环视愚城内外,不由抚心,轻道:“此一战,恐万斛楼人马反遭覆灭,愚城门下零落殆尽,于我知日宫,总是善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