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里,黄花梨大床边的小桌上,三足香炉散发着幽幽的冷香,角落里摆放着冰盆,丝丝凉气冒了起来,将夏日的炎热一扫而空,。
屋子里伺候的宫女太监都静悄悄的不敢发出半点声响,自打太上皇中毒之后,心情便极为不好,就连一贯受信任的苏培盛苏公公都被太上皇呵斥了好几次。
永瑞从书房过来,堪堪将奏折批阅完毕,正心烦着雍正这件事。他是打心底里将雍正看做自己的祖父敬爱的,没想到,雍正都到知天命的年纪了,还受到这般打击。
“奴才见过万岁爷。”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忙轻声请安,永瑞特别吩咐过,不得打扰了雍正,他们现在伺候的,简直恨不得在脚底下缝上三层棉花,一点声音都没有才好。
“不用通报了,免得惊扰了皇玛法。”永瑞摆摆手,抬脚进了门。
就见雍正半躺半靠的倚在软榻上,身上盖了一层薄被,不远处放着冰盆降温,而桌上摆着各色的零嘴和小吃,苏培盛正静静的立在雍正身边伺候着,一脸的为难。
才看到永瑞,立刻眼睛亮了起来,灼灼的眼神差点将永瑞给逗乐了。
低头瞥见雍正闭着双眼,仿佛睡着了一般,经过这次中毒,雍正的身子顿时又不爽利起来。看着脸色却是带着几分红润,并不像大病的样子。
但是永瑞知道,雍正这是心病,真正被弘历给伤到了。那原本锐利寒冷的眸子现在已经是死寂一片。
可以说,弘历是弘晖死了之后,雍正最看重的,也是投入心血最多的一个儿子,而现在,这个儿子亲手插了雍正一刀,这种滋味,真正是痛彻心扉。
片刻的失神之后,永瑞打起精神,小声的问苏培盛:“皇玛法午膳用了些什么?可比昨儿好些。”
“太上皇只喝了两口红稻米粥,就停了,奴才实在担心。万岁爷晚膳多劝劝太上皇吧。”苏培盛带着点愁,小心的看了一眼兀自闭目的雍正。
“行了,你下去吧,我来守着皇玛法。”永瑞也知道,这种打击,不是随便安慰安慰就能缓过来的。
“嗻。”苏培盛退到了外间候着,只要永瑞唤人,也好进去伺候。
永瑞低头寻了个圆凳,坐在雍正身边,才刚刚坐下,抬头,就对上一双漆黑沉默的眸子,满是郁色。
“皇玛法醒了,可要吃点什么?”永瑞楞了一愣,抬手倒了一杯桌子上的温茶,递给雍正。
雍正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声音带了点沙哑的开口:“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政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有皇玛法的教导,自然比以前熟练许多。”永瑞嘴角勾起一丝笑,随即又隐了下去,沉吟的片刻,决定还是长痛不如短痛,下定决心开口道:“皇玛法,阿玛该怎么办?”
雍正端着茶盏的手一抖,亮黄色的茶水溅出了几滴在身上,蓝色的袍子晕出了深蓝的印记。
怎么办?雍正同样为难,弘历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就算被千刀万剐也是应该的,但是,他有怎么忍心永瑞的名声受损。
原本永瑞年纪小小坐上皇位,本就根基不稳,若是在爆出弘历弑父来,世人有怎么看待永瑞。
而且虎毒不食子,雍正年纪大了,一直都信佛,也不想动杀念。
“将他圈在毓庆宫吧。”雍正闭了闭眼,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沉痛和伤悲:“将钮钴禄贵人迁去毓庆宫,伺候的人撤了,把毓庆宫给封上。”
“孙儿这就吩咐下去。”永瑞虽有些诧异雍正竟然放过了弘历,不过听到了雍正的安排,倒是觉得,这样更不错,圈在那方寸之地,没有伺候的人,看那对母子下场会怎么样呢?
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雍正仿佛失去了力气一般,只搁下茶盏,慢慢的靠在软榻上,哑着嗓子说道:“你先出去吧,让朕静一静。”
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待会儿。
永瑞体贴的为雍正拉上薄被,轻手轻脚的出去。待走到外间,对苏培盛低声吩咐:“皇玛法心情不好,小心伺候着。”
苏培盛是个人精,脑子一转立刻就能想到,怕是要处置弘历,忙恭敬的点了点头。
永瑞回到寝殿,淡淡的对心腹说道:“将钮钴禄贵人给送到毓庆宫去,把毓庆宫给砌起来,留一道送饭菜的窗口就够了。”
那声音温温和和的,侍卫听了,抬眼见到永瑞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打了个突儿,恭敬谦卑的应了一声。退出去之后,才发现,自己的额头竟然被吓出了汗。
弘历瘫痪在床,熹妃又是疯疯癫癫的,最重要的是毓庆宫的围墙可是高大的很,永瑞压根不担心两人有那个本事能翻墙而出。
至于两人那些个暗线钉子势力,早就被永瑞连根拔起,就算有漏网之鱼,看这个情形,谁又敢又能救走两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