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男孩歪着脑袋，唇角微微翘起，澄澈的眼天真又恶劣。

“你怎么可以死那么多次？那种简单的关卡明明闭着眼睛也能过的吧——也太笨了。”

——确实在跟她说话。

苏酥看到他明显稚嫩的脸，大部分心思还沉浸在十束失踪中，加上她脾气甚好又从来都不会和小孩子计较，于是不见半点生气的微微一笑。

“嗯。”

五条须久瞬间失了言语：“你这人——”有病吧。

苏酥抬着头，露出一截白皙优美的脖颈，矜持又高雅。午后的日光透过玻璃落到她脸上、脖颈乃至搁在桌面的指尖，此刻少女整个人都被一层暖辉笼罩，仿佛本人也在发光发亮。

唇梢含笑的模样又是如此温顺乖巧。

似乎把手伸出去，她回头瞧见便会顺势含住，清亮的黑眸刻进自己倒影的同时，舌尖柔软温暖的触感沿着指尖皮肤徐徐传来。

如猫咪一样。

如他曾经养过的流浪猫一样，全身心依赖和信任着他。

五条须久那怔了好一瞬，忽的别开脑袋。

“拿来。”

他把手伸到苏酥面前，却不是为那温柔的舔舐，“终端机给我，我帮你打完。”

苏酥也愣了一下，还是笑着拒绝。

“不用了。”她温言温语的解释：“这个过不过都没有关系，我只是打发时间而已。”

更是为了平静心情，但好像并没有什么用，还不如这样发呆。

五条须久那能从苏酥的笑容里读出些失落，却无法猜透真实的情绪——好像从她坐下那刻起，便是这种漫不经心的状态。

是在烦恼些什么呢？

“给我。”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很稚气又强势，“我又不会乱翻你终端机里的东西。”

苏酥侧首专注看他，五条须久那先败下阵来。

“算了。”

他将手收回，变回单手撑起脑袋的姿势：“欸——你叫什么名字？”

“？”

五条须久那碧绿的眼底忽闪忽亮，笑得露出小虎牙，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无邪，他色泽极浅的唇徐徐开合：“你很像我以前养过的宠物。”

“宠物？”

苏酥回味的念着这个词汇，并不是很理解。

五条须久那点头，提起这个他明显高兴了起来：“嗯，一只猫咪，放学路上捡到的，之后就一直养着——和你一样啊，眼睛黑漆漆的，到晚上却会亮起来……”

他说得很细致，还时不时比划，用动作来描绘。

苏酥很容易进入到五条须久那勾勒的那幅童真的画面中，暂时将那些不愉快的事丢到一边，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说：“那后来呢？”

五条须久那的动作一顿。

“后来？”

他回头，翘起嘴角笑，眼底的光芒一点点暗下，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深沉：“死掉咯。”

戛然而止。

“……抱歉。”

“没什么好道歉的吧。”

五条须久那把视线收回来，人后仰靠到椅背上，无所谓的摊摊手，“连人的生命都是都是那么脆弱的，随时随地都可能死掉，更何况是小小的猫咪呢——很正常啊，在我照看不到的地方被虐杀或者被丢掉……这很正常啊，有又什么不对呢？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

弱者被丢掉，被处死，被肆意玩弄。

普通人更是从来都不具备能抵抗命运的能力——何况是猫呢。

“何况猫的寿命比起人来，本来就要短许多，早点死或许还能免去点痛苦，这不是很好么？”

苏酥一直都留意着五条须久那的表情。

从说“死”的那刻起，他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最初说她“笨死了”的恶劣不过是孩子的戏弄，到方才呈现出些许天真的温暖，然后骤然低落，周身郁结着对世界的不满，毫不吝啬的将恶意和厌弃从身体里拨开，把血淋淋的善良和纯真扔掉给她看。

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说：“呐~这些我都不要了哦~”

——这不是孩子该有的状态，他还那么小，之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抱歉。”

苏酥面对五条须久那不再是单纯对待孩子的态度，而是真正将他当成大人，她的语气少有的认真坚决，“我还是不能认同你的说法。每一条生命的诞生都有它独特的意义，有些比较顺畅，有些则会遇到一些挫折，但不论哪种都不是为了‘受苦’才存在于世的。”

“对于不小心让你想起爱猫去世的事……”

——去世，就是真正将猫当成人来对待，那只猫，应该是他很好的朋友吧。

苏酥稍许低头，弯腰的动作标准，“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