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大海吹起大风,从海洋的深处,从黑暗的远方,吹来一阵阵的海风,带着海水特有的咸|湿气息,同时,也带来一阵阵的凉意,不知从哪里来的光隐约照亮了一线海,可以望见一**的海水被风吹着、带着,向前涌进,翻起的白浪一波接着一波,互相拍打在一起,有些就此消散,有些却汇聚成规模更加庞大的浪潮向前汹涌——
这是涨潮了,每当夜幕降临,风势转变之后,都会有这样的涨潮现象,海水不断向前推,淹没了白天的海滩、礁石……如果潮涨得厉害些,甚至有可能直接把整个海岸线上的一些低平小岛都给淹没了。
虽然风大,虽然夜凉,但是,海水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湿冷,甚至而言,水中的温度比空气中的温度还要更高一些——不仅是因为水的热容强,更因为水里没有风。
风吹在脸上,先是温柔的,然后是激烈的,灌得满耳都是风声,以至于除了风声与浪声之外,几乎听不见其它的声音——其实,就算是有声音,也无法传到这个黑暗的角落里,传到这个被世界遗忘的角度……
巴诺慢慢地走在黑暗中的海滩边,沿着海浪翻涌的方向向前走,然后再向后退,向左走,然后再向右退,如此翻来覆去地走着,毫无目的——或者,应该说,他的目的一直很明确,却始终找不到抵达的方向。
是的,找不到方向——他迷路了,连带着他的整个队伍都迷路了。
然而,最令人感到悲哀的是,他以及他们甚至连自己是怎么迷路的都不知道……
巴诺一个人走着,在他的不远处,一直紧跟随他征战四方的精英骑士们已经扎营休息,在这个物资极其匮乏的空间。他们无法在夜晚点火——就算他们想点火,也没有足够的燃料维持着这样的火光,而且,在这样漆黑的环境中,点着火却是摆明了将自己的位置暴露,将己身置于不知明的危机之中。
所幸,这些骑士们已经在常年的战斗中自然领会了夜视的能力。
在这里,黑暗与光明的交替是如此地突兀,似乎是前一秒还恰如白昼,下一秒就已经是黑夜。所以,他们也搞不明白自己究竟在这里待了多久,只以依靠着队伍中的魔法师们的时间感知来大约计算时间的流逝——对于一名魔法师而言,在不依靠计时器的情况下准确计时是一项最基本的技能。
这一夜的风,似乎与之前的每一夜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海浪翻滚,令人不由地去猜想那里的远方会是哪儿,由此平生出一种驾船远航,去寻找彼岸的冲动——巴诺早已经过了那种会因为一时的激|情而冲动的年纪。可是,在这个逼仄的世界里待久了,情绪有时就不容易受到控制。
深呼吸,让凉意灌入肺腑。他让自己的思绪从远方抽回——与其去想这些无用的东西,不如总结这段时间以来的战斗情况,摸索其中的规律……
他们是在浅海与亡灵进行战斗的,且战且进。沿着海岸线一路向东——由于一直都是在浅海区活动,而已又大多都是之前巡逻过的熟悉领域,所以。自然而然就少了几分戒备,以至于当那一排莫名的巨浪拍打过来之时,却是没有一个人来得及反应,众人就被这样一波巨浪给拍到了这片满是礁石的世界。
这里只有礁石和海水,没有植物,没有动物,甚至连礁石上最常见的寄生生物也没有,有的,只有他们这些人类,以及不时间突然出没的亡灵——这十来天的战斗以来,他们已经逐渐摸索出亡灵出现的规律,但却始终无法弄懂亡灵出现的原因,以及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长久与亡灵战斗的经验让巴诺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一些猜想,但是,限于团队中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去证实他的猜想,所以,一切还只停留在推断的阶段——思及此,他免不了想起那个身在远方的人,如果有她在,也许他们早就能发现这其中的玄妙了吧……
……
同样的黑夜,西维亚却是从梦中惊醒,恶梦袭扰,令她心神不宁,心跳得几乎要从口腔里蹦出来,快得令人无法控制地全身颤栗,浑身紧张——这一夜的梦都是恶梦,先是梦见被海水淹没,那种窒息感、无助感与绝望感依稀还保留到了现在,还没来得及挣扎,倏而间,她又发现,被淹没的人不是她,而是巴诺,他就那样沉沉地,毫无声息地被黑暗的水吞没,发丝有如海草般在水中飘扬着,四肢叉开,面目沉郁……
就算知道那只是一个恶梦,但清醒过后的西维亚却无法摆脱恶梦带来的影响,因为那个唯一能够安抚她心情的人并不在身边。
拥被而坐,细白的贝齿无意识地咬住被角,任由丝滑的被面在齿间游移,睁着眼,无神地望着漆黑的夜,她既不想睡去,也不想起来,就这样呆着坐着,不知不觉间,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新一天的太阳暖暖地射进屋内,照耀在身上,却是无法温暖她的心。
敲门声将西维亚从这种无意识的呆滞中振醒,望着窗外初升的煦日,她才意识到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很近了——今天正是她与“乐园”的勘察队共同出行的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