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静,瀑布轰隆轰隆的声响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水汽模糊了距离与时间。卡卡西紧盯着我,他确实生气了,冷酷的杀意笼罩在我的全身。
我忽然笑了,尽管我最脆弱的脖颈完全暴露在苦无之下,尽管我仰着头,如同一只可怜的临终受难的鹅。
“你知道什么叫利用吗?”我轻声问,猛地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太刀狠狠向下压着,嵌进卡卡西手背上的骨骼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卡卡西的呼吸一滞,那柄苦无也向前移了移,尖端在皮肤上刺出了一个小小的三角形伤口,鲜血在我的脖颈上拖出一条细长的痕迹,如同一条红色的细线。
我完全忽视了抵在喉咙上的苦无,那么锋利的东西只要一个手抖就能割断我的气管,但我还是更加用力了,就这样用千锤百炼而出的刀具与血肉之躯相抵着,好像要废掉卡卡西的整只手。
“佐助,你……”卡卡西的眼睛更冷了,他紧紧捏着苦无,只差几寸,他的苦无就可以彻底戳进我的喉咙里,让我毙命。但就是这毫厘的距离,却如同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无法再前进哪怕是一毫米。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动手吗?”卡卡西低低地问,像是从胸腔中穿出的咆哮。
问出这句话来的人,难道不是已经输了吗?
我嗤笑道:“你敢吗?”
你敢吗?卡卡西。
会利用对手心软的人可不止你们。
我有恃无恐,如同挑衅一般看着卡卡西,我的头仰得很高,眉毛也挑了起来,像是嘲讽又像是不屑。
苦无的尖端已经没入了我的皮肤,挑动血管,只差一丁点就会划断气管。我的呼吸有些困难,甚至连咽一下口水都不能。
明明是我处在明显的劣势,但卡卡西却好像被困住了,只是徒劳地用右手挡着我的太刀。遒劲的肌肉与手骨虽然已经极力抵挡刀锋,但我的太刀还是一点一点地陷了下去,越来越多的刀刃没入卡卡西的手背,血液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
几缕鲜血如同浓烈的油彩那般顺着我的太刀一路流淌下来,我的手上满是血渍,黏腻腻的,湿成一片狼藉。
我和卡卡西对视着,一时间,好像就连呼吸都在不知不觉中屏住了。
仿佛能听见骨骼不堪重负的哀鸣,与血滴声混合在一起,在恢弘的瀑布中形成一支轻缓而压抑的奏鸣。
也许是很痛吧,卡卡西的神情扭曲了,他努力压抑着呼吸,眉峰凌厉地皱起,握着苦无的手紧了又松,但始终,他的手都很稳,无论是挡刀的那只,还是拿着苦无的那只。
“这就是你的决意吗,佐助?”卡卡西隐忍地闭了闭眼睛,声音低得仿若耳语,但也许是周围的水流声太过激荡了,竟然让他的话语中也染上了某些激烈的东西,“在你眼中,同伴也是可以轻易舍弃的存在?”
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舍弃同伴。
一直说要舍弃同伴的……是你们。
“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我淡淡地说。
握刀的手好像麻木了,我与卡卡西僵持着,也许我还能更用力一点,也许我可以把查克拉注入太刀,连坚硬的苦无都可以凭借一瞬间的锋芒斩碎,更何况人手呢?但可能我也到了极限,后颈的咒印一抽一抽得痛,浑身都好像烧干的河流。我就像是忘了那些方法一样,只是凭借蛮力挑衅着卡卡西,一如当初抢铃铛的时候。
卡卡西,他又何尝不是利用着我呢?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是在不断的选择中度过,选择一个,舍弃一个,不停地舍弃,不停地抉择。
就像鼬舍弃了爸爸和妈妈,舍弃了自己,选择了——我。
选择是双向的,不管我愿不愿意,我都必须选择鼬。
“鸣人相信你。”卡卡西说。他露出的那只写轮眼缓缓转动着,明明是称霸忍界最危险不过的眼睛,但在那一道贯穿了眼睛的伤疤的映衬下,却显得无比脆弱。
卡卡西的眼睛是狭长的,但那只猩红的写轮眼却睁得很圆,仿佛永远也合不上,下一秒就要流出泪来。
我看进卡卡西的眼里,他眼底的神情太复杂了,那一瞬间翻涌而出的悲伤与愤怒几乎要将我吞没。
好像有什么一直以来燃烧着的东西冷却了,卡卡西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凌厉……似乎还有一些失望与受伤。那种奇怪的感情太浓烈太莫名其妙了,我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我不相信任何人。”
这就是我和鸣人的区别了,鸣人愿意相信他遇见的所有人,好像天生就没有“恨”和“猜忌”这样的情绪。
但仇恨、争夺、猜忌、怀疑、阴谋才是人类进步的源泉。
我不需要任何人,也不可能对那些黑暗视而不见。
这个世界上,有鸣人一个就足够了。
卡卡西终于再也克制不住,呼吸因为愤怒而急促起来,像是一只被逼到死角的困兽,终于从慵懒的伪装下露出獠牙。
他像是毫不在乎自己的手会不会被砍断,猛地一抬手,将我的太刀架开。
我的眼前一花,卡卡西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他从我面前撤开,移动到了我的身后,他右手鲜血淋漓,却并没有废掉,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张封印的咒符。
我不敢大意,连忙开了写轮眼,在咒符贴在我身上之前躲开了。
但卡卡西没有停止攻击,飞快地结好了印。
【土遁·土流城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