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少年音,听起来干净纯粹的声线:“你还能站起来吗?”
克莱尔顺着手向上看去,就看到一个带着黑色口罩的脸。是少年人的样子,应该与她同龄或者年纪要更小一些,露出在外的金发灿烂又夺目,柔软的发随着风微微摇摆发尾。他垂着头看向了克莱尔,蓝色的眼睛在这个角度里因纤长厚密的睫毛垂下了阴影,让克莱尔联想到黑夜里的深海,在浮动的月光里透出涌动的蓝。
克莱尔眨眨眼睛,然后摆手站直了身体,她左腿膝盖处的裤腿连同皮肤一并被擦破,缓慢的渗出血水。她不由的发出自认倒霉的叹惋,摆手:“你走吧。”
少年人一动不动,克莱尔却不再理睬他了。
等克莱尔缓慢的踱步回家的时候,才在余光里注意到这个有着灿目金发的高挑少年跟随着自己一路回家,一直站在巷口目睹自己走进楼道里都不曾离开。
——真是怪人。
[如果真感到歉疚,目睹她坡脚回家却表现的无比冷漠。]
她腹诽着阖上了门。自然不会知道,在几十米外的少年沉默的拉下了脸上的黑色口罩。露出英挺俊美仿若造物主精心雕刻出的五官,散落在颊畔的柔软金发,更是灿目的仿佛能吸走了所有太阳的光芒。然而这样一张完美的脸,却与克莱尔一般被脸上散落着零星的伤痕破坏了美感。
一个个圆形的细小凸起零星分布在他的颊畔——只要经历过那一场噩梦的人都知道,这是针穿过后留下的伤痕。
少年一直沉默的站在原地,知道天幕逐渐黯淡后,才再一次转身离去。而在这漫长有孤独的,在这几近守护的独处里,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想了些什么。
你问克莱尔在做什么?
房间里的年轻女人刚刚放下了手机,她定了一周后飞往哥谭的机票。这种难以言喻的期待心情始终未曾平息下来,她不得不做些运动来挥霍自己多余的体力。克莱尔甚至无法清楚的言说出自己为什么会有着如此起伏的心情。甚至在她内心深处对于与希尔相见这件事情也并非是完全的期待的。
毕竟他们相恋的时间其实很短暂。希尔留给她的印象更多的停留在他们彼此少年时期的模样,漫长的分别又让他们对于彼此的印象被无限美化。再相见时,因为身体上的病痛,对于曾经频繁发生的思想上的分歧也没有再出现(因为他们很少交流更深的想法),恩,还因为死亡前的那一幕给彼此留下的印象太过于壮烈。
越想越越感到不安的克莱尔甚至没有办法再集中精神。她终于一身汗水的冲进了浴室。
在哗哗的水声中她扬起头,手指抹平了浴室镜面上的雾气,露出了一张年轻的脸。这是在半年前安装在房子里的唯一的镜子。她接受了汉尼拔的建议,那就是接受全部的自己,不论是好的一面还是坏的一面。因此她逼迫自己去习惯现在的模样。
而老实说,这确实是有用的。
克莱尔看着镜子里的人,虽然脸上的伤疤并不美观,但是她比之许多样貌平庸的人而言,依然能够归类为漂亮的一栏。最主要的是她还年轻。不知从何时起,那双曾经死掉的,宛如火焰燃烧后留下了灰烬的眼神再次活了起来。充满了让她欣喜的勃勃生机。
她看着镜子。在内心对自己一遍遍的重复着每日都会重复的话语:
[你很优秀。]
[你坚强,勇敢,正直。你的内心有火焰。]
[你不曾主动烧灼他人,相反你很温暖。]
[你很好,脸上有伤并没有关系。]
[你要相信希尔,你要相信他。]
[正如你不会在意他脸上有伤一样,他也会去爱你伤痕。]
[他也会爱你的累累伤痕。]
这种近乎催眠的方法克莱尔并不确定是否能真正的帮助到她,因为她并不确定,如果希尔最终接受不了自己,她又是否会因此被二次摧毁……但她重复的说着,催眠着,独自真挚着。仿佛这样就真的能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温暖,勇敢,正直的人。
汉尼拔的治疗真的很[好]。他一直在对克莱尔引导的都是成为她想成为的人。在这个过程里,克莱尔不曾注意到,自己反而压抑了某些真实。而亲眼观察到这一切发生过程的汉尼拔,却从未提供给她任何的提示。
克莱尔躺在了床上。
在这一刻,她对于未来充满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