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夜宵后,一家子逛着夜市,心情舒缓很多。
陆蔓君一不留神,陆远两条小短腿“蹬蹬蹬”朝着一个摊子奔去了。看他的头只勉强够得着摊子的桌边,还得踮着脚,用小手扒在边缘,好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两眼像在发光:“哇……”
“看什么呀?”陆蔓君一行人跟着过去,发现这摊子在卖一些北京彩陶人,大概是为了顺应潮流,还捏了一些米老鼠之类的。她还看见陈宝珠的脸。
陆远回头,眼巴巴地看着陆蔓君。陆蔓君故意逗他,做出面无表情的脸看他:“干什么。”
他立刻把话憋回去了,想要又不敢开口。恋恋不舍地看摊子上的彩陶人,又看看陆蔓君,只喊一句:“姐姐……”
陆蔓君觉得她这弟弟很有意思,长大了绝对是个人才,光是卖萌就能让人给他买买买。她明知道他就想要那一个米老鼠的陶人,偏偏不给他买:“嗯,怎么了?”
摊主说:“哎呀,我这陶人不贵的。我平常都卖两毛钱一个,今天看弟弟可爱,一毛五两个卖给你了。”
陆远快要哭出来了,又不敢喊冤,只好盯着桌上的米老鼠不放,又不肯走。
姨妈笑说:“你就别逗他了,看他要哭了。弟弟啊,你挑,姨妈给你买。”
弟弟眼睛亮了一瞬,心里特别想要,但手刚伸出去又缩了回来。他回头看看陆蔓君:“我可以挑吗?”
陈珂瞥了陆蔓君一眼:“你太坏了!”又扶着膝盖对陆远说:“别怕啊弟弟,表哥在,放心挑!”
陆蔓君看弟弟还是不动,又笑出来,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坏:“挑吧。”
弟弟最后挑了一个米老鼠,一个李丽华小人像。陆蔓君看了不明白:“你挑这个小人干什么?你不是还喜欢那小汽车吗?”
弟弟大声说:“这个长得像姐姐!”往陆蔓君手里一塞,自顾自往前走。
陆远这句话说得几个人都笑了。只有陆蔓君一愣,看着他欢天喜地举着米老鼠,蓦然觉得心里暖融融的。像大冷天喝了一碗热汤,从头到脚都暖起来。
摊主说:“你弟弟时刻都惦着你呢!”
姨妈嘴上抱怨着,“没心肝,平时白疼他了!”脸上却是笑的。“他这张嘴啊,越来越甜了!”
陈珂跑了两步去追弟弟,抢了他的米老鼠就跑,惹得他大叫。姨父在后边喊:“别跑那么快!就知道欺负弟弟!”
昏黄的路灯照在地上,商铺匆匆拉上铁闸门,有人蹲地上上锁。
陆蔓君和姨妈姨父三个在后面闲聊,慢慢走着。眼见着陈珂拐了个弯,直接没影了。
姨妈说:“蔓君,你刚才说你有什么办法?”
陆蔓君低声把办法说了。
姨父很赞同:“可以试试。”
三人边走边谈,也拐过弯道。拐弯后走一段路,就是自己家店门口了。走了一段,这时已经快十点多,街上没几个人了。陆蔓君无意间朝前方扫了一眼,脚步刹住,表情霎时变了。
姨妈看她不走:“怎么了?”
陆蔓君吃惊地捂住嘴巴,心脏砰砰跳,指着对面新奇洋服那家店。“搞什么啊?”
姨妈姨父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商铺几乎全锁上了铁闸门,而只有新奇洋服一家特别诡异。
铁闸门上全是满满的红油漆!
谁干的?还有谁!
可不就是陈珂!
三人面面相觑,都惊呆了。
这年头的油漆不算便宜。想重新把红油漆盖掉,那更费钱。换铁门?那简直是割肉。秃头不气死才怪。
陆蔓君实在有点头疼,望着那顺着卷铁闸门流下的红油漆,真想叹气!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到是他们家做的。这显然不是一个有教养有风度的行为,太幼稚。以后估计还会被人当谈资。
姨妈和姨父对视一眼,有点不太高兴。
既然事情都做了,也没回旋余地。陆蔓君笑说:“也好吧!出了一口恶气,看他还敢乱拿人设计图!”这么一说,姨妈姨父的脸色稍稍缓和。陆蔓君压低声音说:“什么也别说了,赶紧上楼。”
本来以为对面的人要明天早上开铺才会发现,谁知道三人还在上楼梯呢,就听见楼下一阵喧嚣,“啊!怎么会这样!”
他们三人躲在楼梯口朝外看,见那秃头气得整个人乱转,一时捂嘴一时抱头,最后干脆蹲在地上破罐子破摔。显然是气疯了。
陆续地,秃头老婆披了衣服下来,一看也吓懵了:“哎呀天哪!谁这么缺德!”秃头老婆去扶秃头,他不肯起来。
“还能有谁!”秃头指着对门破口大骂:“对面那个戴眼镜的!”
秃头老婆说:“不一定啊!今天不是才跟河南佬吵过架吗?还有楼上黄师奶也说我们晚上说话声音大。”
秃头说:“哎呀,差点忘记黄师奶!她还说我们用水太多,害她家水压不够。她说过要拿水泼我们。肯定是她!”
秃头老婆说:“那现在怎么办?”
秃头把鞋子往地上一砸:“拿油漆啊!还要我教吗!上次装修不是买好了吗!放后门那里!”
秃头老婆绕到店铺后门去,看了半天没有,大嚷说:“哪里有啊!我没看见啊?”
秃头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我怎么娶个这么蠢的老婆啊!”说着也绕到后门去了。
陆蔓君本来还疑惑呢,陈珂哪里来的钱和时间买油漆。他们这么一说,她明白过来了。这陈珂把他家的红油漆拿来泼门口,其他油漆估计全倒掉了。
下一秒,秃头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爆出一句她完全听不懂的粤语脏话。
姨妈赶紧过来捂住她耳朵:“哎哟怎么骂那么难听!小孩子听到怎么办哟!我们上楼去!”
陆蔓君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一大波水从高空直下,“哗”一声响,冲在那光秃秃的头顶上。水花大溅,把他浇了个透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