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清美,仿佛珠落玉盘,予人一种说不出的韵律感,分外入耳,听在江瑶玖耳中,却如纶音玉旨,又如黄钟大吕,使得她有些混乱的脑子,骤然一清。
这一清醒,江瑶玖顿时意识过来自己正在做什么,一瞬间她的脸烧得厉害,慌不迭地推开抱在怀里的人,急急忙忙地跳了起来。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丢人丢大了!
安紫篁飘然落下,气定神闲地接住飞扑过来的江瑶玖,随手在空中虚虚一指,凭空将李腾空冻成了一个大冰坨,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寒气泄漏,仿佛只是给一块巨大的水晶裹住了一般。
安紫篁的法力何等神妙,轻描淡写便止住了李腾空继续衰朽的肉身,她安慰地拍拍江瑶玖的后脑勺,笑道:“你倒是好运气,哪里弄来的神桑木?这东西万年前就绝种了。只可惜使用不得法,好好的先天乙木精华都浪费掉了。”
江瑶玖抱着安紫篁细细的腰身不撒手,赖在她怀里扭来扭去,就是不肯抬头,嗡声嗡气地答道:“反正也是捡来的,不用白不用!”
安紫篁好笑地捏了捏对方通红的小耳朵,道:“不过,照你这么胡乱折腾下去,你那小情人可就一命呜呼了。”
这话仿佛一滴水掉进滚热的油锅里,江瑶玖当下就跳了起来,大声叫道:“紫姐你看错了!那家伙才不是我什么情人!”
安紫篁愕然了一下,不过她也不以这些男女间的小事儿为意,随口道:“哦,那就不是吧。”
江瑶玖想不到对方的反应竟是如此平淡,本来她还准备了许多辩白反驳的说辞,顿觉一口气憋在咽喉里上不去下不来,半晌才闷闷地道:“……真的不是!”
她承认自己刚才一时冲动非礼了人家。或者说,有那么一会,她完全给震住了,脑子一片空白,但是,但是……
冲动果然是魔鬼!
江瑶玖纠结地望了那大冰块一眼,难不成要她负责?但是,为什么会有种特别委屈得想哭的感觉?
其实,江瑶玖这连她自己也不明白的纠结心情,并不奇怪。那只是因为,那一瞬间在她心中勾起的狂澜,是激情而非爱情。
虽说男女之爱。必然包含激情的部分,但激情却并不等于爱情。人在少年时,容易冲动,容易感性,容易为美好的事物吸引。容易为某一个瞬间而撩动心绪,那时候人其实并不会去考虑太多其他的因素。
这就是所谓的一瞬间的心灵风暴,那一刻不能自已,只能任由情海狂澜冲刷,甚至连动情的本人,也不一定就明白到底是为何。情之根源在何处,所以有“情不知所起”之说。
但“情不知所起”,却未必就能从此一往而深至死不渝三生无悔。
江瑶玖性格中有多思多虑的一面。却也具有意气用事的感性部分,正如她在对交往朋友的选择上表现出的执意。
此外,那就是因为她还年轻,李腾空在生死之际表现出的深情眷恋,使她受到了第一次感情上的巨大冲击。也因此不能自已。
生死与感情,究竟孰重孰轻。或者人人都有自己的看法,但真正面临的时候,才能感受到那种巨大的震撼。反之,在局外人来看,随手套上个矫情*的帽子实在不难。
唯有个中人,方解其中味。
大部分凡人,其实终其一生,也未必有机会知道对方的爱,或者自己的爱,能否在面临死亡时,依然芳馥坚定如故。
江瑶玖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儿,未经跋涉,未过巫山,对感情有所期待,也有些矜持,但一颗心却和沧桑扯不上半点关系。
所以,她会心动害羞,会因为郑连义的恋慕暗暗得意,也会因为李腾空坦然面死时,眼中的深情而震撼不能。
但所有的心动,都只是美好的开头,而并非有了开头,就会有结局。
若是安紫篁不曾出现,或者这份感情会因为李腾空之死而封存,发酵,越来越浓,乃至成为刻骨铭心的回忆;若李腾空侥幸活下来,这段曾经历生死的感情,也许便会慢慢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只可惜,安紫篁出现得太是时候,也太不是时候了,几乎是一举手便截断了故事可能继续的悲情发展,也顺手将江瑶玖可能的“青春刻骨铭心的记忆”给变成了“青春不可揭穿的黑历史”。
还好一直昏迷的李腾空全不知道内中这条微妙的变化历程,否则只怕要将安紫篁恨到骨髓里去。
安紫篁噗哧一笑,道:“是不是都没什么关系,这人是谁?怎么看上去倒像是因果反噬的模样?能弄出这种伤势来的人,来头也不小了。”
江瑶玖闷闷地道:“我也认识不久,只知道他名叫李腾空,懂得三大易数,是个走街串巷的神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