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月上中天,清风微拂,水面涟漪,却不见有甚人来。谢寒秋又等了半个时辰,忖度兴许是不会有人来了。自己多半是给人涮了一次。不过他城府甚深,也不因此动怒。干脆继续静坐,省得夜间乱走给人瞧见,反正修道人寒暑不侵,在外面过一夜也不算甚事。
忽然,谢寒秋微微阖的眼皮轻轻一动,却未睁开,这静夜山林,些微风声,便如吟如颂,如涛如潮,似乎别有一种天然生就的清灵韵律在里面。
谢寒秋合着眼,依旧不言不动,忽然,湖中央传来一声轻轻的女子嬉笑,声音极轻,空灵中含着一种说不出的媚意,仿佛能沁皮入骨,让人心底酥痒欲动。
“谢兄好生小气,只不过让你多等了些时,莫非要待奴家真个入浴一回,才肯现身相见不成?”
月色如洗,这玉镜湖真如一面明镜一般,映出万点星辉,而湖中心不知何时,多了一汪丈许的墨玉莲台,仿佛一螺青黛,正落在镜中心。
莲台上斜卧着一女,千重白纱裹住了曼妙身段,唯独一双赤着的小足,灵活的足趾,轻轻拨弄着水花。
这女子来无影去无踪,从她出声到现身,没有丝毫灵气波动,仿佛一开始便在那里。
谢寒秋大袖一摆,起身走了出来,淡然自若道:“约我来此的是邓仙子,又非燕真人,岂敢贸然出面,自作多情?”
燕华阳笑得花枝乱颤,招手道:“来,我敬你一杯酒。”她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金樽,一玉壶,抬手壶口便泻出一条玉带,满斟金樽,双手捧过,面上笑意盈盈,眉梢眼角,尽是缠绵之意。
谢寒秋立在岸边,一招手,那金樽便平平飞来,他抬手握住,看了燕华阳一眼,仰脖一饮而尽,又一挥手,金樽便飞回。
燕华阳吃吃娇笑,道:“我这墨玉莲座宽敞的很,也不多谢真人一个,怎地连上座对饮也不敢了?三十年不见,谢兄法力愈高,胆子倒越来越小了。”
谢寒秋摇了摇头,却招出了自家的莲花法器,却莹白如玉,其余和燕华阳的墨莲一模一样,他踏足其上,夜风吹动衣袂飘然,这份洒然风姿,亦是令人心折,“便是燕真人相约,谢某又岂敢不到?何必冒邓仙子之名?”
燕华阳淡淡笑道:“我哪有冒她的名,只不过事到临头,这小妮子自己退缩了,反而推我顶缸。我想也许久不曾见你了,便过来瞧瞧,一叙故旧之情。今晚只谈风月,不说正事。”
谢寒秋目光一闪,问道:“正事?”
燕华阳又格格娇笑起来,啐道:“人家就那么不堪入目不成?想你也不是不懂风情的痴汉呆人,偏在奴家这里就装起了正人君子,可羞也不羞?奴家说了一轱辘话,就听到了这两个字,真真恼杀人!”
谢寒秋终于露齿一笑,脸上露出些懒洋洋的神情,道:“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本来按道理是无论如何也不该退缩,只不过这朵花儿却是阴阳前辈亲手培育,失风的可能太大,得手的几率太小,在下总觉得燕真人是安排了苦头等着我吃。”
谢寒秋几句轻描淡写,竟道出了一个天大秘密。阴阳仙姬乃是阴阳宗掌教,风流放荡天下闻名,出名的生冷不忌,唯独一身魔功法力已臻绝顶,无人敢轻撄其锋。阴阳宗素与天罗派不和,而天罗派年轻一辈名声最盛的女仙,竟然得了阴阳仙姬的传授,这件事若传出去,只怕整个修真界便会波澜大起,而燕华阳声名只怕也随之一朝尽丧。
燕华阳却笑不可仰,似乎丝毫不怕对方洞悉了她的秘密,道:“好个心如铁石的谢真人,既一心矜持,难道我还放下身段就你不成?你来参加这选婿之会是做甚?莫不是也想要那件宝物?”
谢寒秋皱眉,道:“此事前后,必然是邓掌教安排周全,又怎能容得旁人搅局?不瞒燕真人说,在下只是来看个热闹,若想拖我下水,恕难从命。”
燕华阳娇嗔道:“同别的女子便甜言蜜语,同奴家便是没一些情面,相识一场,说两句和软些的话儿是会怎地?怎就叫做拖你下水?这话好不中听!我实话实说,却是我那妹子有托,你听是不听?”
谢寒秋淡淡一笑,道:“真人信得过,便说;不说,也就当真人不曾来过,在下只是空等了一晚。”
燕华阳盯着他看了半晌,叹气道:“罢了,我长话短说,阿嫮不乐嫁人,我劝了她许久,也只听她说了你的名字,便不肯再说。我当时还恼怒了好一阵子,心想你这家伙可恶,许多兜搭良家女孩儿,还想教训你一顿。只是看眼下这情形,怕是我那小表妹错付一片心肠了。”
谢寒秋倒真生出些诧异来,想了好一会,才缓缓道:“燕真人怕真是误会了什么,邓仙子未必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虽是她表姐,却未必能知晓她心中丘壑。”他洒然一笑,又道:“若是在下现在还是筑基期,倒是乐意去试试追求邓仙子,看看有无机会获得芳心垂顾。眼下么?怕是不成了。”
燕华阳娇媚无双地剜了他一眼,哼道:“你哪里是想追求阿嫮,分明是在离间我们姐妹之情!既然今日撇清不认账,他日若见你靠近阿嫮十丈以内,就请一试奴家的四灵宝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