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只属于硬铁的冷锐光泽削过晨风，刺透悬浮于高空的一层稀薄曦霭，烤漆面的配色金红相间，反耀成迅疾闪过的晃眼光斑熠熠生辉。

几度超过光速产生斗状冲击波，使线条流畅的机身显得雾蒙蒙看不真切。

“先生，我猜您可能正在进行愉快的清晨漫步，请一定要留心保温问题，避免着凉感冒。”

贾维斯在战甲的头盔里如此说道。

苏栗冒头占据了头盔内置扬声器的左声道，无奈的语气没能在声音里彰显出来：

“很显然，并不是你想的那么一回事，贾维斯……”

“拜托别在我的脑袋里吵吵闹闹。”

钢铁战衣忽又大幅降低了飞行高度，猝不及防的海拔落差让托尼感到自己脆弱的心脏骤然一紧，赶快抬高了音调，“停下！玛利亚，听见我在说什么了吗？赶快停下——”

竭力减缓了滑翔速度，苏栗也想控制住战甲让它停止前进，可是玛利亚系统的模式化圈锢过于强大，奥比·斯坦给予的指令又严密而滴水不漏，根本不存在让她抗拒的可能。

“我正在努力……”

她飞速浏览着塞满大脑的各类数据，尝试寻找这类紧急状况的特殊处理方案，“……或许你可以试试输入霍华德·斯塔克先生为我内设的强行制动密码，这样我就会自动结束进程，先生。”

托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顿了顿——数秒的沉默思索过后：“……你是说我爸爸内设的密码？——真是见鬼，我怎么可能记得那种老古董？！要知道，我甚至想不起来我今天穿的内裤是什么图案！”

贾维斯立即接口：“您现在穿着的是超人图案三角内裤，红色，100%纯棉质地。是您在阿拉斯加以每条30美元的价格批量购买的，先生。”

“……饶了我吧，你的内存都用来记录这种无聊的东西了吗……”

托尼两眼发直，想抬手按按眉骨却碍于马克二代的动作已不受自己的脑波操控，只得任由两边眉头不断神经性地抽跳，思维急速运转考虑着当下脱身的办法，突地转口问道，“能不能试着侵入玛利亚直接进行战甲操纵，贾维斯？”

被他点名道姓的智能管家不卑不亢地答腔：

“我已经在尝试了——尽管公然侵.犯一位女士是很失礼貌的行为。”

过了若干秒，贾维斯继续自右声道发言，“玛利亚覆盖了马克二代的所有控制系统，并打开了全面防火墙，我还不够强壮，无法成功入侵并替换，先生。”

托尼·斯塔克一时之间只觉得身心俱疲：“……”

“我们马上就要到达斯塔克工业的集团大楼了，斯塔克先生。”

浮现眼前的航程图上，象征着马克二代这台机体运动轨迹的亮绿色光点忽明忽暗，即将与代表方舟反应炉所在地的正红色光点重合，苏栗随即出声提醒道。

无论是此刻身为玛利亚系统的她，还是被禁闭在战甲内的托尼·斯塔克，都将在最极端的情况下见到奥比·斯坦——这个妄图把斯塔克名下的各个企业尽数鲸吞蚕食的野心家。

然而，她却没办法张口透露什么关键讯息，就连零碎的一个单词都不行。

这就是电脑系统的盲目忠诚所带来的制约。

几乎是贴着地面在滑行之中开始减速，钢铁战衣准确地在厚达十余英寸的防爆门前堪堪刹住，垂下机械手臂以最常规的姿态静止，挺直站立。

与此同时，信息传递程序达到触发条件，玛利亚系统自行向奥比·斯坦发送了已到达目的地的消息。

长久的静默无声难免让人昏昏欲睡，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托尼·斯塔克的语调里夹杂了几分没精打采的困倦，“噢玛利亚，你最好尽快解释一下为什么我要站在这里半分钟纹丝不动——这简直像个傻子……”

你这是在自我吐槽吗……苏栗没能给他回复——一门之隔的内部隐隐透出的、气阀制动的响声打断了她。

“瞧瞧老天给我带来了什么。”

迎面走来的男人西装革履，身材高大硬朗，皮肤皲纹里隐藏着一双不苟言笑却又炯炯有神的眼睛，看清了门前直立着的马克二代纯钢精炼的机身，便微微眯了起来，“这真是绝妙的、出色的——”

……

“您的瞳孔生理性放大了。同时伴有血压升高，心率加快的体征迹象，先生。”

对托尼的身体状况随时保持着常规检测，贾维斯马上察觉到了这个极其不自然的变化，“根据以往的数据记载规律推断，这次您所看到的应该不止有D-cup。”

“……回去我一定要好好初始化你的系统设定，贾维斯……现在，调出所有奥比的个人资料传给我，立刻。”

托尼·斯塔克盯住呈现在头盔虚拟视野中的那张面目可憎的脸孔，鲜见正经地翕动嘴唇，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地说道。

贾维斯：“是，先生。……受到玛利亚防火墙的阻隔，奥比·斯坦先生的资料夹无法传输，您想要再试一次吗？”

“……”本打算摇头却又立即制止了自己，托尼沉默地凝固在战甲中，拢在铁壳下的指骨微微发抖。

他听见了对方接下来絮絮的独语。

“斯塔克的家底就快被那个混账花花公子挥霍一空了，好在他也并非一无是处……而且最为幸运的是，上帝指引我找到了你，玛利亚。”

眼底划过一抹贪婪的神情，奥比·斯坦上前两步，赞叹般地高高举起了手臂，用粗糙龟裂的手掌膜拜战甲每一根冷硬线条。

“……来吧，孩子。在我手里，你将成为奇迹。”

他细声低喃，用循循善诱的口吻，带着蛊惑的意味。

他也并不转身，只是慢慢、慢慢地向后退入了那扇沉厚的防爆门，双眼直望而来，明确地表示他亟待着战甲的跟进。

一旦走进了这扇门，就别想再轻易脱身。

她不能把托尼带进去——这无疑是将他送至任人宰割的险境。

苏栗感受到了无形之中的沉重压力。

她本来可以不用考虑这么多的。这里不是她的家，托尼·斯塔克本人也与她非亲非故，就算把他送到明显图谋不轨的奥比·斯坦手里也对她没有任何影响——但心中总有那么些细小地存活着的正义感在作祟，让她在之前的时空帮助凯尔保卫总统，在上一个世界送走罗利独自引爆核弹，现在又要做些与她毫无干系的蠢事。

“在他下达指令之前，我有最多三十秒的时间将你送到他看不见的地方，斯塔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