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被带回训练场时不小心被正在训的角斗士撞了一下。这些常年进行严酷训练的大家伙就像山一样坚硬庞大,撞到他的是其中的佼佼者前任冠军克雷斯。他是个高傲的高卢人,肌肉就像雕塑般精雕细琢,伤势未愈就已经在给新人下马威。他回头冷冷看了眼吃痛的林平之,低哑的嗓音不在意地道:”当心点,软脚虾。”
“他现在只敢欺负欺负小孩了。”新来的日耳曼兄弟在一边不屑地用他们的语言嘲讽。
林平之不欲招惹是非,只低头让开,一路到了一间简陋小屋,一股干草和禽类的味道扑面而来。几个木质鸟笼已经空空如也,林平之瞧了瞧碗里所剩无几的鸟食,他昨天刚倒满过。巴尔卡那个性格残暴的大块头,对这些小鸟和皮洛斯却是百般柔情。
皮洛斯在离开之前将所有的鸟儿放飞,不过总有一些经常回到这里。
一只小鸟飞了进来觅食,不时弯头眨眼看林平之,大约是觉得对方陌生,不一会就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巴尔卡的伤势颇重,不知那两人现在如何。
眼神不由变得怔愣,林平之忽地有些庆幸。虽然他不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福州镖局少镖头,但好在他也不是那个因为报仇而变得狠厉阴毒自己最不齿的恶人。自己最后不男不女不人不鬼的模样已恍如隔世,但如今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也许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林平之正这么寻思着,外面突然吵嚷起来。随即听见教练在大声喊他的名字后跑出去,就看见大浴场那边乱哄哄地围着人,两个侍卫把那个身怀巨物相貌英俊的凯尔特人抓了起来。
教练一看见他就吩咐道:“去拿药草来。”
林平之立刻飞快地找来角斗士们常用的药草,然后跟着教练进到斯巴达克斯专有的房间里,房间的主人正坐在一边让大夫缝针,尘土血水滚了一身,眼中满是怒火。
“发生了什么?”他的问话让斯巴达克斯刷地转过头,然后那眼中愤怒稍熄,面色却更冷:“那长头发娘们想要刺杀我。”
“多亏克雷斯在场。”黑人教练吩咐道,“好好休息,别影响明天的战斗。赛里斯,在这儿照顾他。”教练对林平之抛下话就出去了,他还得去和主人报告这件事,然后处置那胆敢行刺卡普亚冠军的奴隶。
没过多久,一声嘶力竭的凄厉惨叫将林平之吓了一跳,随后他反应过来是那个凯尔特人正在遭受酷刑。斯巴达克斯静默了一会儿,直到林平之感觉对方那股戾气渐渐消散,对方才开口道:“能帮我拿杯酒来吗?”
他的脖子上有像是被细铁丝勒出来的伤口,因此转头有些费劲。林平之犹豫了片刻道:“外伤不宜饮酒,影响伤口愈合。”
“诸神什么时候给了你医治的能力?”斯巴达克斯笑道,他对谁想取他性命心知肚明,可惜这次伟大的朱庇特没有站在那该死的罗马女人身边。想到自己心爱的妻子因那女人和她丈夫而死在自己怀里,斯巴达克斯眉间阴霾再聚。
外面忽然响起钉木桩的声音,那男人的痛苦嚎叫也随之一声惨过一声,比起平时教练惩罚角斗士的鞭笞更加毛骨悚然,让人不寒而栗。
林平之不知为何心也跟着越跳越快,他去倒了杯水给斯巴达克斯,对方似乎看出他的心神不宁,道:“你害怕?”
林平之摇摇头:“不。只是这种事为什么不报官府,动用私刑,这……”
“巴蒂塔斯有权处置这里任何一个奴隶,这件事天经地义。”斯巴达克斯解释,“在巴尔卡的事上你应该早已明白才对。”
林平之蹙眉,他以为那只是个例。
“虽然我不知道你当时怎么会出现在竞技场,赛里斯人,不过跟那时候比起来你的变化可真大。”
对方的话让他回忆起那个场景,他不停地大叫嘶吼,必定像个疯子吧。林平之忽然心中一动,“明天你要去竞技场?”见对方点头后问:“我可以去吗?”
“那里可不是小孩子玩闹的地方。”斯巴达克斯站起来,外面凯尔特人的哀嚎已经变得气若游丝,“那是角斗士的战场。”
“我在这里呆得太久了。”
斯巴达克斯转头看他,似是理解了他话中含义,欣慰的眼神就像对待一个有好感的孩子:“你得去问教练,一般他不会拒绝别人无伤大雅的要求。”随后他伸手搂过林平之的后脑,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在他额上印下祝福的一吻,望向对方呆愣住的墨色双瞳中:“愿诸神和我们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