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体储藏罐的顶部正冒着不安分的气泡,翻滚的黑色液体顺着储藏罐的侧壁往下慢慢地流淌着。
张临伸出手去沾上了一点,果然如他所料,对他没有什么影响。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单纯的体力活了。张临已经踩碎了针剂,此时想要爬上壁画触到上方的那块绿石头还真不算容易,就算他此时的体力与人类不可同日而语,但人类的躯壳毕竟丝毫不适合攀爬。
原生体储藏罐被歪歪扭扭地堆了起来,张临小心地踩上去,用指尖够向女王壁画顶上的绿色石头。
不管是人类还是现在的张临,只要机体的代谢还存在,皮肤表层就会存在一些含有DNA的死细胞,足以激活那块绿色的石头,打开壁画后面的房间。
终于,张临随着翻过的墙壁摔进去了,更杯具的是直接摔进了一个工程师尸体的怀里。
张临推开尸体,喘着粗气爬了起来。
这些尸体算不上好看,尤其是头部还从内部爆了开来,但张临从“出生”的那天就破过一个人的胸了,觉得恶心倒不是因为见到了尸体的可怖形状,而是一想到这其实是他的储备粮……不行,这太重口了。
壁画内外的地面高度并不一样,在这个略显狭窄的房间内,张临抬起手就可以触碰到那块绿色的石头。他把手掌放在石头的上面,并没有触碰到它,慢慢地闭上眼睛。
几分钟之后,他垂下手,却仰起了一点脸,闭着的眼睛正对着那块石头。
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但是隔着一道薄薄壁画的货舱里,原生体似乎在回应着他的呼唤。他可以控制它们,控制它们如何去改变一段基因,同时也学习它们如何去重写一截DNA。直到这个时候,张临才恍然明白戴维在初次遇见原生体的时候所说的话——“这是一种有机物”。它们不仅是一种有机物,甚至还可以说是拥有一种整体思维,虽然从个体的角度讲,它们并不具备生命。
就好像细胞并不是生命,但人类却是生命一样。
张临蓦然睁开眼睛,随即那双深琥珀色的瞳孔渐渐被延展开来的角质层覆盖了,一种细微的声音渐渐充斥在狭小的房间内,衣物纤维被撕裂的声音打破了环境中的寂静。一只爪子陡然抠住了墙壁,嘶叫声在房间里回响震荡。
弱酸性的透明液体滴滴答答地流淌到了地面上,汇聚成小小的一洼。张临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恢复了异形的形态。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体内,是他的一部分,跟他具备完全相同的基因,但又不一样。它可以自己去变异,自己去分裂,就好像是他的一个孢子,或者芽体——或者说,一个后代。
张临慢慢地伏了下来,把挡在眼前的工程师尸体都拨开,他绝对不会吃过期这么久的肉类的。
好吧,就算是新鲜的他也不会去吃。
Doctor说过他跟已经存在的任何物种都不同,那么至少让他表现出一点不同的样子来。他不是诸侯,不是工程师,不是异形,也已经不是人类了。
张临蜷缩起四肢趴伏在房间的角落里,长长的骨尾绕过身体盖在眼睛的位置上。
不过他不需要着急。
当黄昏再一次降临的时候,维兰德和戴维终于没有在飞船入口处看到张临蹲着的身影了。
人工智能把沉重的铝合金包装箱从探测车上搬下来,科学家在一旁皱眉盯着他。
戴维突然停顿了一下,暗蓝的眼眸朝着维兰德方向转动了一点,“先生?”
维兰德看着他。
“需要我进去确认一下张先生的情况吗?”戴维问。
不知道为什么,维兰德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他的人工智能被异形扯断脖子,身首异处孤独无助地躺在地面上的场景。他皱眉从脑海中甩掉这个念头,对戴维摇摇头,“不,不需要。”
科学家的目光对上人工智能的,又把眉头皱得更紧,“把箱子打开,我们就离开这里。”
戴维露出标准的微笑:“是的,先生。”
然而人工智能的手指刚刚触碰到铝合金锁扣的边缘,异变陡生。一片黑压压的原生体像展开双翼的巨鸟,突然从飞船入口处冒了出来,迅速地扑向他们。
维兰德目瞪口呆,人工智能迅速把他扑倒,两个人滚到旁边才躲过了原生体的这一波攻击。
这简直是恐怖片中的场景。
但是很显然,仅凭着他们两个完全无法逃出生天。维兰德刚刚生出一股绝望的情绪,就发现原生体的目标似乎并不是他们。黑压压的油状液体包裹住铝合金箱子,又倏地缩回了飞船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