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未晴,寒沁肤骨,殿里烛火幽明,地上狼籍一片,案倒书撒,玉杯碎裂,纱缦断残。
红衣被扯得半开,风鸣扣住子熠的肩膀摇晃,歇斯底里地质问:“这些都是你做的,是不是?!”
“你的这双手,沾满了血,永远也净不了!”
子熠的手都要被捏碎了,却从未想过反抗,呆滞地看着弟弟冲出殿门,眼里溢出厉煞,拍碎了手边的书架,一声哄响里余了半息哀叹。
“何必如此,你早已想到有今日,就该面对。”慕西捧了一盏茶来,翠玉的杯里漾着红叶,煞是好看,“你该放下。”
“放下什么?我早就穷得什么都没了。”
子熠声寒刺骨,拿起茶一饮而尽。
“怂恿犯上,我诛他九族!”
满门抄斩,长怨不散。
初春锐寒,慕西立在窗前,弄着手里妖冶的紫花,子熠在后面勾着她的脖子紧贴她的身体,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痴恋神色。
慕西望着不可及的高空,柔声道:“我喜欢你的眼睛,像天一样晴朗,但你为什么这么冷。”
“既然不适合在我身上,那我挖下来给你。”子熠轻抚她脖颈,极尽温柔。
“你觉得我会喜欢那种血淋淋的东西么?再美,死了的话,就没什么好玩的了。”
“你只是觉得我好玩儿?”
“手刃挚友,将他一族屠戮殆尽,你这样的人,我玩不起。”慕西向后轻靠,子熠沉默许久,双手滑下脱了她的外衣,关上了窗。
舞姿摇曳,长发流出水般银华,子熠拿着茶杯失神望着起舞的慕西,忽一垂眸,拿起果盘里的小刀。
六名杀手开门而入,悄然无声,顿时杀气四溢,慕西恍然未觉般,舞步依旧,子熠缓缓放下茶杯,旋身而起如冲天的火凤,小刀在指间翻转,出手狠辣利落绝无后路,烈焰跃动,漫洒了一室温热的鲜血,站在这里的,又是两个人。慕西的白衣溅了嫣红的雪花,她仍旧在舞,舞得无声无息,却不及这场杀戮安静。
子熠走入明媚的春晨,愈行愈远,慕西望尽了她的背影,拿起她未喝完的茶,红叶妖异。
十三日调查,水落石出,主使着千刀万剐。
子熠看着面前的人被一片片削下血肉,露出白厉厉的骨头,嘶哑的惨嚎声充斥了满脑,血色漫了双眼,她终于忍不住疯了一般问:“为什么!我把我国治理得如此昌盛,为什么要杀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这个怪物,没人性。”
再次见到风鸣,她听到的是这样一句话。
“你要杀了我?”
“是。”
这个答案根本不用说明,从宫门一直杀到自己面前,还有什么可说的。
殿外万军激战,风鸣一人站在自己面前,子熠可怜地笑起来,什么都不想说,立时交手。
刀光剑影寒凛如割,烈红张狂,一世的杀孽。
忽然气血翻涌,力道尽失,子熠一口血喷出,被刺穿肩膀,伤了心肺。慕西忽然闯出救走了她,几转入了密道,摇晃地疾奔在长廊里,水牢的小窗如同地狱的入口。
“是你下的毒吗,慕西。”看到密室里等待的叛军,子熠眼里席卷了疯狂的杀意,“到如今这般地步,你还要为了他不背上弑帝杀亲之名骗我。”
“我爱你。”慕西觉得她如今能说的只有这句话,子熠狠狠地,深深地看着她,要将她撕碎一般,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是啊,我也是。”
慕西看着她抵死的杀戮,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残血劈面,风华绝代的修罗,被憎恨冻结的眼睛,她泪如雨下,失声痛哭。
子熠的头发都被血浸透,绝艳的赤红,黏腻的血从发稍从下巴滴流不断,对慕西绽出温柔残忍的笑容。
她以没有一丝力气,但她还是站着,为了她痛哭的女人亲手把她推进最深的地狱。
慕西把她推进了身后的水牢,落水的声音沉闷清晰,深不见底也看得见那烈煞的红色。
“我从来没想过帮别人,我从来自私,如果你死了,就不会永远也得不到你。”
她神经质地用石砖把小窗一点点堆砌,泯灭所有光明,子熠伸手凄厉嘶喊,什么也抓不住。
她睁着仇恨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个生生世世不会放过的人,被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