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艾登先生接受了这带有明显笑声的感谢,双方和谐而没有矛盾,教堂里渐渐又归于安静了。
昏黄的烛光照亮了室内,色调温暖得像颜料绘染再小火烘烤,直至紧贴墙面细致地渗透,就成了难以拔除的融化之物。诺埃尔眨了眨眼,收敛了笑意看向了这第一个案发现场。
其实那希望等同于虚妄。
十字架静默地立在前方,来自上空的月色光辉照耀了它的上半部分,幽蓝银灰一如静静流淌的冥河忘川,死灰又美丽的色泽;然后暖黄自底部开始蔓延,犹如明日之光再现,漂浮晃动于相对颜色的混合之下,安心等待。
绝望而愤怒的憎恨、虔诚而安详的祈望。
那愤怒是不同的,祈望也是不同的。
眼瞳里倒映的景象被垂下的眼睫所遮掩,再次睁开以后墨绿的眼睛又重归于湖底的暗沉虚无。浅棕发丝的巫师张了张唇,再一次开口的声音有些干涩,“艾登……布赖恩死的时候,你感到生气吗?”
对方沉默了半晌都没有说话,诺埃尔转过头去,看见那人竟无声地哭了起来。
“他说等到很多年以后,我们就可以再见了……可是为什么要那么多年?”棕黑短发的年轻人眼眶全是泛红的模样,“他为什么不陪我?”
这一回诺埃尔开口十分顺畅,面对纯粹疑惑的表情,虹膜碧绿的眼中并不能看出什么情绪,他说:“因为他要去那里等你。”
“但是他可以回来。”艾登指了指那个空荡的十字架,继续道:“他说过,很多很多年以前,去了那里以后,被绑在这个上面的人过了几天就回来了……所以他也会回来的,然后就可以一起等到很多年以后,再一起去那里了。”
“他到现在都还没回来。”诺埃尔望着他,神色不变,“所以你只能自己去找他。”
艾登摇了摇头,“我不能去找他,那样我就不能去到跟他一样的地方了。”
“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他说过的。”有着天空颜色瞳眸的人低下了头,似乎对于自己兄长所说的话深信不疑。
绿眸的探员微微侧过了头,问道:“所以你让别人去找他回来?那你又为什么对他们生气?”
“他们说哥哥不可能回来。”艾登的脸上又重新浮现出名为愤怒的情绪,“明明跟哥哥一样相信那个故事,为什么又说不能回来?”
很快,他又收敛了这份愤怒,喜怒的变化迅速得确实就跟孩子一样,他满怀期待地再次开口道:“但是没关系,等他们找到哥哥,就可以一起回来了,那样他们也就不会再这样说了,事实胜于雄辩!”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这个心智如孩童的年轻人又重新绽开了笑容,就和之前完美地反驳了面前侧写师的说法时一样论证了自己的胜利后的愉悦……和未经世事的幼孩一样,幻想着生活如童话一般美好。
……可就连童话都未必是美好的。
“如果所有人都没有再回来呢?”巫师抿了抿唇,眉眼有些上扬,比之疑问更多的是陈述的感觉,“他们到现在都没回来。”
“为什么会不回来?”得到这样的问题,艾登倒是单纯的反问。
一旁烛火的燃烧像是中世纪的壁炉,映照在少年的脸上明明灭灭,这一刻的模样像极了童话故事里扮演反派的巫师,他缓缓开口道:“你看……他们相信那个故事,所以你对于他们说的布赖恩不会回来这一件事感到愤怒,可是还有人不相信那个故事,那么如果是这些人说布赖恩不会回来,你也一样会愤怒吗?”
“我不高兴。”他这么回答。
“可是你没有愤怒。”巫师如此反驳。
于是艾登就皱着眉点了点头。
“那么这些人相信他们不会回来,也一样很正常。而事实就是,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回来。”诺埃尔直直盯着那双蔚蓝的眼睛,开口道:“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这个人是只有孩子的心智而没有多少分辨力,但是就算是孩子,也要教育他们明白自己是做错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