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学的是口腔外科,但我知道胃癌是一种什么样的病,发作起来很是痛苦。
如果是晚期患者,通常熬不过两年。
不久前还自告奋勇帮我跟蟑螂大军奋战的房东先生极有可能患了胃癌。可是他看着有些消瘦,但事实上却精神奕奕,完全没有处在重病中的样子。
他满面笑容地跟小太妹姑娘聊天,聊得依旧很开心。
就算我是学医的,居然都没办法看出他身上有大病。
不动声色地把药盒放回去,我看着账本边缘碰到的相框。
跟房东先生眼睛一样的漂亮女人搂着房东先生的脖子,两个人都在大笑。
我在他这儿住了有一段日子了,却没见他女儿来过,也不记得她有给房东先生电话问候,房东先生也不怎么提起那个女儿。
他的女儿……知道老爸现在的病情吗?
我眨眨眼睛,收了收心思。
关心这个干嘛,我又不是整天都跟在房东先生身边,怎么可能知道他的所有事呢?
而且……也不是全世界的父亲与孩子都会闹得像我、伊丽莎白跟父亲这样冷硬。
我收回手,正要重新坐回椅子,却注意到了还坐在收银台上的小狐狸的目光。
她依旧平静地看着我,两边嘴角习惯性上翘,似笑非笑的。
小太妹姑娘说过的话突然出现在脑海里。
你的宠物看你时的眼神不对劲。
的确,是真的很不对。
我在椅子上坐好,挺直了脊背,看着小狐狸,一字一句地清晰告诉她:“怎么了?一直看着我,喜欢上我了?”
小狐狸虽然还是似笑非笑的,但是她的表情有个明显的呆滞。
我确定了一下得出的结论——看来她是真的听得懂我们人类说话。
等她重新回复平静,我指了指账本,问她:“你知道这是什么?”
小狐狸不会说话,也不做点头摇头的动作,但我就是晓得她的沉默是在表示“是的”这个意思。
我又问了:“那你是故意的?故意让我看见?为什么?”
毛茸茸的大红尾巴摇了摇,小狐狸眯起了眼睛,小爪子伸了过来,在离我的手掌大约只有一寸的距离停下来。
我下意识地想拿开手,只是我的手退步一寸,她的小爪子也跟着往前挪了一寸。
我再退,她再挪。
这下子,她的意思就很明了了。
“……你的意思是,你想要摸摸我?”我难掩错愕地说了一句。
这次小狐狸居然似笑非笑地点了脑袋。卡在她脑袋上的那对有着黑色绒毛的尖耳朵跟着抖了抖。
“……你知道我不喜欢碰浑身上下都是病菌的东西。”我不知道狐狸有没有自尊心,但我还是不顾及她自尊地这么实话实说了,“即使是你这样很神奇的狐狸也不行。”
小狐狸歪了歪头,没有生气,还是面带笑意。
突然,她站了起来,一步步靠过来。
我下意识地要退后,她已经抬起爪子按在了我手上。一阵纠结的触感从□□的手背传到了大脑里。
看着这么想要跟我亲密起来的小狐狸,最终还是忍住了抽回手的冲动,只是拿眼睛笔直地盯住她。
小狐狸也拿眼睛笔直地盯住我。
然后一步一步,她踩着轻巧似魔鬼的步伐,沿着我的胳膊,慢慢地靠近了我的肩膀,更靠近了我的脸。
靠近她一侧的脸上顿时烧起来,仿佛白细胞已经自行发动,开始对将要进攻的病毒大军虎视眈眈。
在尖鼻子戳到我的脸之前,小狐狸停了下来。我紧张地抖了一下。
眼前的绿眼睛里狡黠的光芒一闪而过,一抹红光突然朝我眼睛扫来,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我还以为会被小狐狸的大尾巴扫到脸,但是脸上迟迟没有毛绒绒的纠结触感。
正奇怪呢,额头突然被一个软软的东西戳了一下。我睁开眼睛,小狐狸刚好收回爪子,重新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我觉得我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看来你们是谈妥了。”房东先生欣慰的话从门口传来。
“看吧,我就说她看你的眼神不对。”小太妹姑娘的话紧随其后。
我一个眼刀飞过去。
房东先生只是笑:“亲爱的莱德福德医生,你预定的医疗设备已经在门外了,你现在有时间吗?”
“……废话。”我说着,正要飞个眼刀给小狐狸,哪知她早就机敏地跳下了我的肩膀。
小步伐还没来得及在地上迈开,小狐狸回头飘来一个媚眼。
我装着没看见,站起了身。
我得先去换身衣服,然后洗洗手。至于额头……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用水抹了一把脸。
收拾妥当之后,我去检查我的设备,基本都到了。
运来设备的人还要负责帮我搬上去,看他们一个个都比我壮,我也就心安理得地享受他们的服务。
但是到了楼梯口,他们却有些为难:“楼梯有些窄啊,我们应该直接从三楼的窗户系绳子吊上去。”
我翻了个白眼:“那还等什么,快出去,让出楼梯我到楼上去顺绳子。”
他们却依旧在楼梯上磨磨唧唧。
我过去瞥了一眼。
帮我搬设备的是三个人,有一个站在楼梯上托着前头,后面两个在后面举着,担了设备的大部分重量。
因为楼梯太窄,后面那两个人一时倒不过身,只能一点一点往外挪。
所以进展很慢。
房东先生在一边发愁:“哎呀,你们小心点,别碰坏我的楼梯呀……我这木板不太结实呀……”
他们也很着急,但是进展依旧缓慢。
我都要耐不住性子过去催促了,却见一直在一旁围观的小太妹姑娘先一步走了过去:“让一让,让我来吧。”
大家一时发愣,就让她这个身材娇小的姑娘搭上了手。
后面托着设备大部分重量等我两个人被她挤开,在设备脱手但还没落下砸坏楼梯的瞬间,她已经伸出手托住了设备,稳稳地托住了设备。
不一会儿,设备就在她的帮忙下,成功地离开了楼梯,回到了门外。
“好啦。”小太妹姑娘松开手,拍了拍,一副云淡风轻但又很满意的样子,“完好无损,是吧。”
这个时候,在前面搬着设备的那人终于看到接手的人长什么样了。他目光诡异地看向被挤开的两个人。
被挤开的两个人目光诡异地看向我。
我目光诡异地看向房东先生。
房东先生偷偷抹了一把汗。
这是他自己招的工,哭着也要雇佣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