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周逢游应了一声。
我和周逢游走到大厅,桌上又是满满一桌菜。
我看了秦郁一眼,秦郁冲我一笑,竖起了三根手指,给我笔出了一个“ok”的手势。
我也回了她一个笑脸,心中大定。
老妇人此时的脸色显得有些难过,心中好像藏着心事,迟迟不动筷子。
周逢游端起碗,使劲扒了两口饭,看了老妇人一眼,疑惑地说道:“妈,吃饭啊?”
老妇人摇摇头,说道:“妈不吃。”
周逢游把碗放下,皱着眉头说道:“妈,你怎么了?”
老妇人看着周逢游,说道:“鸿游,你今年也26了,除了这俩小朋友经常来看你,你也没什么朋友了,说实话,看到你陪我这么一个糟老太婆,整天窝在,我心里挺不舒服的,这些年,我过得一点都不开心。”
周逢游放下碗筷,他面带愠色地看了我和秦郁一眼,貌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显得不太高兴,但他还是忍了下来,对老妇人说道:“是我做得不够好吗?”
老妇人说道:“没有,你很好,我知道你是一个讲情谊的孩子,照顾我这么多年,辛苦你了,可是,我想伍儿在地下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好朋友整日无所事事的陪着我,他肯定希望我们两个人都开心,但我问问你,你开心吗?”
老妇人口中的“伍儿”,应该就是她过世的儿子了。
周逢游低下头,喉结滚了滚,说道:“生活只要安安稳稳的过下去就行了,开不开心,没有那么重要。”
此时,老妇人眼泪簌簌往下掉,周逢游一见大急,立即下了座位,坐在了老妇人的身边,对她说道:“妈,你怎么了?”
老妇人内疚地说道:“你本该过得更好,找个媳妇,现在说不定儿子都有了。但你现在因为我,现在过成这样,我心里难受。”
周逢游连忙说道:“没有,妈,我觉得挺好的!我没有觉得不开心啊!”
老妇人对他说道:“你知道我这个年纪的人,最需要的是什么吗?”
“安稳。”周逢游说道。
“你只说对了一半,我确实需要安稳,可是,这种安稳,指两个方面,一种是生活上的安慰,另一种,是心里上的安稳,我求什么呢?求的是一个心安,可是现在看你这个样子,我每天心里都备受煎熬,我不是那种自私的人,我希望你出去闯荡,见见世面,找一个媳妇,如果还记得我这个老婆子,就常回来看看我,你做到现在这种程度,虽然我很感动,也欣慰伍儿有你这么个好兄弟,但更多的,我是自责,内疚。”老妇人凄然地说道。
从这个老妇人说的这一番话就能看出来,她思想开明,知人心,懂人意,这样的父母教出的儿子,一定不会差。我想,她口中的“伍儿”,也一定是一个优秀无比的人,难怪围棋哥会做到这种程度。
“我从来不会觉得,自己的儿子去世了,有另外一个人来代替他,我这下半辈子,就能赖着这个人了。这样,等我去见伍儿的时候,他会骂我,我常常梦见伍儿,他说我耽误了他最好的兄弟,以后不来见我了,每每梦到这个场景,我就心如刀绞,出不过气,整夜睡不着。鸿游,你要是真的把伍儿当兄弟,真的愿意听我一句劝,我希望…你能出去走走,见见广阔的世界,做你该做的事,做你想做的事。”老妇人握着周逢游的手,老泪纵横地说道。
“妈…”周逢游双眼通红,喉咙哽咽住了。
他在此时目光直视前方,老旧的台式电视机上方,有一个相框,里面的人穿着军装,显得潇洒又帅气。
在他俊朗的笑容之间,仿佛蕴含着一股鼓舞人心的力量。
周逢游迅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朝着那张相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在地上“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一向有些迟钝呆滞的围棋哥,从来不会有任何表情的围棋哥,在此时哭得像个泪人,语气中带着说不尽的委屈,扯着喉咙放声大喊:“兄弟,我对不住你!”
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在了地上。
老妇人见状大惊,连忙走到周逢游的面前,把他拉了起来,对他说道:“你这是干什么?”
周逢游哭得一塌糊涂,说道:“我没完成任务!”
或许,在他眼里,照顾战友的母亲,已成为了他的任务。
我在此时鼻子有些酸,抿着唇,低头揉了揉鼻梁,随后我对周逢游说道:“你的任务一直在进行中,你的战友定格在了他生命中最灿烂的一刻,他需要承载他的灿烂,而不是灰暗,他给了当时最为低谷颓废的你,一个电竞职业者的工作,要的,是想让你在这个领域光亮,想让你为自己赢得荣耀,争一个面子!”
周逢游脸色一滞,似乎陷入到了回忆中。
他在此时想着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一定有一个闪念。
曾经战友和他并肩站列军姿的场景。
曾经两人咬着牙忍受着班长的惩罚。
曾经战友给他带来工作时脸上散的喜悦。
曾经战友与他生过的种种苦与乐,喜与忧,哀与愁…
可能在一刻,在他心中放映了成百上千次。
他转过身,朝着老妇人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说道:“妈!我知道了!”
“快起来…”老妇人扶着他。
他重新站了起来,脸上已经变得坚毅。
“谢谢你们,我,和你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