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觉得手腕不大舒服,低头一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擦破了皮,那黑色的镯子发出灼灼的光芒。
自大夏建朝以来数百年间,总有种种的事情发生,但像今年的科场舞弊案闹的这样严重的事,实属少见。
“闹的也太不象话了,抬着孔子象砸了考场,还打伤了不少人,说是文弱书生,到底哪里文弱了。”吏部尚书孟旭言摸着下巴的几缕胡须,慢吞吞的道,说了半响又抬头看了一眼李宣睿,见李宣睿冷着一张死人脸,看不出丝毫的深浅,他心里颇有些气愤,也只能接着道:”所以自来都有规矩,一旦规矩乱了,什么事都能出来,这几年在科考上松懈了些,早年就有这样那样的风声,朝廷置之不理,现在好了,闹的这么大,成了天下的耻辱。”
挂在笼子里的鸟在廊下叽叽喳喳的叫着,下人进来又添了一遍茶水,李宣睿还是不言不语,颇有一副老死不说话的架势。
慢性子的孟旭言,心里一气,干脆直接道:”今天也没有别的事,就是问问王爷,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立浩然为世子?这样悬而不立,难道是有别的什么打算?”
李宣睿不徐不疾的喝了一口茶水,终于开了金口:”我想等浩然在年长一些,他年纪小,未必承受的住。”
先前□□夭折了好几个男孩,李宣睿有此担心到也在情理之中,孟旭言喝了茶水润了润嗓子,觉得也没有那么气愤了,又慢吞吞起来:”你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这是规矩,你若一直不做肯定,王妃心里不踏实,外人也总有非分之想,若是因此有了别的动作,伤到了浩然可如何是好?浩然为长为嫡那都是理所当然的世子,王爷若自己犹豫不决,只怕早晚有一天要后悔的。”
李宣睿又沉默起来,那阴冷又锐利的目光在孟旭言的身上扫过,孟旭言忍不住在心里打了个哆嗦,大家私底下都叫李宣睿为冷面王爷,叫他看,这还不贴切,鬼面王爷才合适!
孟旭言能做到尚书的位置上自有他的过人之处,他深知点到为止不可操之过急,于是转而又说起了别的:”不知道太子怎么看科场舞弊案一事?”
“太子的意思,严惩不贷!”
那就是这里面牵扯的人都是皇长子梁王的人马了,孟旭言点了点头:”果然是太子,将来必定是明君!”
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太子的意思多半就是他们这一派的行事准则,孟旭言又喝了会茶,期间孟王妃还亲自送了点心过来。
“王爷和父亲都尝尝,这是我亲自下厨做的点心。”
孟旭言看了一眼李宣睿笑着点头:”都做了王妃了还做这样的事情?”
李宣睿难得的给孟王妃说了两句好话:”王妃一向贤惠。”
孟王妃掩嘴而笑,眼角是抑制不住的喜悦:”王爷过奖了。”
书房里一派和睦。
又过了一会孟旭言才离开,但他一向不喜欢马车,提着自己的鸟笼子在街上慢慢溜达,看似闲适心里却装着数不清的事情,这个李宣睿看着冷冰冰的不说话,其实一肚子的坏水,那心眼比针尖还小,却偏偏深谙驭人之道,之所以愿意开口夸赞燕儿还不都是做给他看的,燕儿的喜怒哀乐都寄托在这家伙的身上,只要他这个老爹好好听话就行,却偏偏他把自己的闺女放在心尖上疼,即使知道这家伙的阴谋诡计,还是得照样办事。
人生就是有这么多无奈,孟旭言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决定还是先去喝碗豆腐脑压压惊在说。
夜里起了风,整个□□都凉爽起来,孟王妃站在从前院进后院必经的小道上,她向来端庄,从没有这样在路上等着李宣睿过,但今天的事情她不能装作不知道,必须要说些什么,不能让李宣睿觉得她是个势力的人。
然而李宣睿也就刚刚出现在视线里,穿着一身月白色裙衫的萧侧妃也翩然而至,好像是不堪承受这夜晚的风,要是没人扶着,下一秒就能被吹倒的柔弱,孟王妃一下子冷了脸,萧侧妃像是刚刚才看到孟王妃一样,一脸的惊讶:”没想到王妃竟然也到了如此的地步,真是世态炎凉!”
柔柔弱弱的声音却分明充满嘲笑和讽刺。
孟王妃是何许人也?怎么会被这三言两语挑拨的失态,不过是冷漠的看了一眼萧侧妃,沉默而立,如一坐山。
李宣睿走过来就看见这小道上立着的如山一样的两个弱女子,竟然好像是在生死搏斗,若是败了就是死,但偏偏一个端庄一个柔弱又深深的掩藏着。
他的眼里惯常的都是阴冷,然而此刻竟然多了几分疲惫,仿佛是阴冷松懈之后疲惫就乘虚而入,连看都没看这两个人,转身离开!
太子今天大发雷霆,责怪他没有趁机揪住礼部尚书王继任的错处,将这个人往死里打压,但尘世为人总要有些坚守才称得上人,若是对恩人都赶尽杀绝,于畜生又有何异?
月亮落寞的跟在他的身后,前面的路却非常清楚,那破败的小院落里好像在升起一颗太阳,温暖又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