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菱闭上眼睛,慢慢地睡了过去。
康熙犹自坐在江菱身侧,望着她的睡容,不觉又多了些浅淡的笑意。他弯下腰,低低地说了声好梦,便起身走到屋外,将女医们叫到跟前,压低了声音问道:“云嫔的身子如何了?”
女医们答道:“云主子因为是头胎,生产艰难,因此身子有些虚弱。”
康熙不觉皱眉,又问道:“该如何调养?”
女医们道:“方才我们正在写方子,但皇上……”刚刚进来打断了她们。
康熙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道:“朕知道了。”便将里面的空间留给江菱和那两位女医,自己走了出去。外面的稳婆们刚刚领了赏钱,欢天喜地地离去,还有几个宫女在收拾物件儿。整间宫殿里充斥着洋洋的喜气,还有一丝极淡的血腥味儿,要是不仔细去闻,已经闻不出来了。
康熙朝梁九功招了招手,梁大总管一路小跑着过来了。
“按照常例封赏。”康熙吩咐道,“朕前儿在礼部留了旨意,你让他们照着念。明珠那里出了点岔子,朕得过去瞧瞧,顺带处置了,也好让云嫔……”他朝屋里的江菱望了一眼,才压低了声音道,“不至于失望。你传旨之后,便留在这里罢。”
梁大总管唉了一声,又问道:“那需要告诉云主子么?”
康熙缓缓摇头,道:“朕亲自告诉她。”
梁大总管应了声嗻,匆匆忙忙地出去传旨了。康熙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又回屋去看江菱。那两位女医已经写完了方子,双手捧着给康熙看。康熙略摆摆手,道:“你们处置便是,朕不懂这个。”要是折腾出什么事儿来,受累的是江菱。
女医应了声,便退下去煎药了。
康熙走到江菱跟前,弯腰执起她的手,却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江菱仍旧在沉睡着,一动不动,仿佛已经陷入了梦乡。康熙看了她很久,才温柔地笑了笑,俯身在她的面颊上轻轻一吻,这才离去。
江菱仍旧一动不动地睡着,未曾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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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梦境里,江菱没有丝毫的疲态,挥手创造出一片冰天雪地,寒风凛凛。
王夫人在雪地里兜了好几个圈子,都找不到出去的路。
江菱站在王夫人的身后,静静地望着她,不发一言,亦没有任何动作。等了很久之后,王夫人才偶然转过身,看见江菱站在那里,忍不住吓了一跳:“你、你……”不是在宫里么?
王夫人看看周围的雪景,又看看江菱,恍然大悟:这是一个梦。
既然是被梦魇着了,王夫人便不再害怕,走到江菱跟前,脸色接连变了几遍,似乎是想质问她,但想到这里是梦境,又不知道从何去问,最后干脆抬起手,扇了她一——
江菱攥住王夫人的手腕,一点点地拿了下来。
王夫人吃痛,对江菱怒目而视,忽然听到喀嚓一声,腕骨被折断了。
这里是江菱创造出来的梦境,自然是一切如她所言。王夫人吃痛,捂着自己的手腕,踉跄地退了两步,看江菱的眼神宛如魔鬼。江菱掏出手帕,轻轻擦了擦手指上的残雪,慢条斯理地问道:“我先前听说,你想将我的孩子归在大姑娘名下,又或是去母留子,让大姑娘养了这个孤儿?”
王夫人脸色一变,刚想质问你怎么知道,但一想到这里是梦境,便释然了。
“没错。”王夫人坦然道,“你受我们府里的恩泽日久,现在理当还恩了。”
江菱被气笑了。
“其一,我未曾受过府里什么恩泽。当日的那一笔账,我已经跟夫人清算干净了。”江菱一字一字地说道,“其二,你们府里的事情,与我已经无甚干系。孩子是我生下来的,断断没有交给你们抚养的道理。二太太的手,也未免伸得太长了罢。”
王夫人冷笑道:“不过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江菱亦笑了一下,但笑容比周围的风雪还要冷,“王夫人所谓的情理之中,不过是踩在别人的身上,让自己的一双儿女攀附荣华,再让自己安享百年富贵罢了。这世上的道理那么多,王夫人不拣些正经的来用,偏做了这等夺人子女的事儿,还是‘情理之中’?怕是太太您自个儿的‘理’罢。”
王夫人捂着手腕,咬牙道:“少废话。我听说你这两日便要临盆,应当日子快要到了罢?还是机灵一些好,要是将来这孩子心好,还能称你一声庶母;要是这孩子——你永远都没有机会见到了。”
江菱心中稍宽,果然自己的办法奏效了,王夫人不知道自己的生产日期。但她的口中却道:“永远都没有机会见到?太太是打算去母留子,还是去子留母呢?噢,按照二太太的性子,应该是前一个才合常理。既然如此,那便请二太太动手罢。可千万,千万,不要被府里的事情绊住了手脚才是。”
说完最后一个字,江菱便悄无声息地击碎了梦境,回到现实世界里。
王夫人气得脸色煞白,捂着手腕上前两步,但同样摔到了现实世界里。彩云和彩霞跪在她的榻边,表情唯唯诺诺的,一看就不如当初的金钏儿好使。王夫人看着她们厌烦,便道:“出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