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读书不少,由于元廷的科举断断续续,李善长也没有合适门路,所以走不通这条路。也正因为如此,李善长没有在四书五经上面耗费太多功夫,反而学了不少法家的东西,也算是因祸得福。
成年之后,他又当过一段时间书吏,直到红巾军崛起,天下大乱,李善长才回到家中避祸。
在听说朱元璋名声之后,决定投靠。
所以总揽他的经历,李善长办事能力超强,是个无与伦比的干吏。
正是这份自信,才让李善长坚信只要他一出山,必定得到重用。还有谁比他强?不能够啊!
这不,李善长第一件事就是帮着朱元璋整理驴牌寨的情况。
老李拿出了十二分本事,从早到晚,忙活了整整两天,彻底清点好了驴牌寨的情况,一共选出了三千精壮,另外有一千多老弱,无法进入军中,李善长的意思是给他们一些路费,放他们回家。
拿着这份堪称思虑周全的计划,送到了老朱面前,李善长只等着表扬,要让你朱元璋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萧何!
可出乎李善长的预料,朱元璋接过来,仔细看了半天,不但没有称赞,相反,眉头居然皱了起来。
“上位,不合心意?”李善长试探着问道。
朱元璋又看了看,这才道:“李先生,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咱手下也有一万多人,这些人,这些张嘴,该怎么喂饱,先生可有想法?”
李善长心中暗喜,果然是雄主之姿啊!
在衙门里干过的李善长,非常清楚钱粮的重要,朱元璋能意识到这一点,就证明他的眼界不凡。
凑巧的是,自己心中已经有了大略的计划,正好说出来。
“上位,耕战农桑,钱粮为本。如果能攻占定远,再拿下滁州,卑职建议招募流民,授予土地,鼓励耕织,轻徭薄赋,兴修水利,多囤粮食,不出几年,必定兵强马壮。”李善长还笑道:“濠州距离沛县不远,山川王气,日月斗转,如今已经到了上位身上,正是成就霸业之时啊!”
朱元璋神情淡然,并没有太多激动,毕竟不管多好听的话,第二次听之后,就很难激动起来了。
恰恰相反,他更关心那些具体的措施。
“李先生,你说招募流民,给予土地,这个土地从哪里来?”
李善长稍微错愕,还以为要继续谈汉高祖呢!满肚子的慷慨言辞都被截住了,不过好在他也有准备。
“上位,卑职以为灾荒不断,旱涝频繁,加之战乱,黎民逃散……空地着实不少,上位只要收取空地,以为官田,租给百姓就是了。”
朱元璋依旧淡定,随口道:“是不是那些士绅大户的土地田亩,就不用动了?他们的田算作民田?官田和民田的地租,是不是也不一样?官田要高啊?”
李善长彻底愣住了,他的确是这么想的,流民没有土地,朝不保夕,给他们一块地,就算田租高一些,也是理所当然。
至于那些大户,能不动就不动,毕竟要夺取天下,就要笼络人心,尤其是大户之心,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啊!
如果姓朱的连这个都接受不了,那他就不算雄主,就是个糊涂人了……咱老李看错了?
正在李善长迟疑的时候,朱元璋拿出了一份小册子,递给了李善长。
“李先生,你看看这个。”
李善长接过来,展开之后,首先看对方的字迹不算太好,甚至可以说稚嫩,用词也直白,不像是有大学问的样子。
第一印象算不得好,等他再往下看,顿时眉头紧皱,脸色渐渐苍白起来。
这算什么?
对大户动手,抄没浮财,充实军用,不论男女,平均授田……还有什么口粮田,均田均赋……李善长瞪着眼珠子,看了好半天,每个字他都认识,每句话也都看得明白,可是放在一起他就迷糊了。
这是什么意思?
自家还有几百亩土地,如果没理解错,自己要把土地交出来?
咱老李投靠了一个要咱土地田产的人?
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李善长苍白的脸渐渐转红了,涨红!
“上位,这,这是谁写的?”
朱元璋一笑,“咱的一位先生,他虽然年纪小,但才学过人,咱非常倚重。”
李善长深吸口气,斟酌再三,这才道:“上位,官田和民田的区分,不是卑职突发奇想,当年元廷征讨南宋,席卷天下,便是把南宋朝廷的官田,悉数占为己有,还搜刮了许多田亩,都作为官田,租给百姓,收取田赋……此法虽然不甚妥当,但却不必大动干戈,甚是方便。上位心存爱民之念,只需降低田赋、大兴水利即可啊!”
朱元璋耐心听着,但确实俨然一笑,“李先生,田赋徭役,可不只是为了养活兵马官吏……更有公平之意!李先生,如果按你所说,那些仰赖元廷庇护,跟着元鞑子勾结在一起的大户,不但不用伤筋动骨,反而能少缴田赋。反而是那些受苦的流民,要多缴田赋,多出兵马徭役,帮着咱打仗。那咱要请教先生,咱到底是替谁打天下?”
李善长再一次无言以对,冷汗哗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