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蕙娘是个有心气的女子,也是个很聪慧的人,她能感觉出朱家军的不同之处,在一番思量之后,她叫来了蒋三叔,让他出去,帮着打听一下,回来好给自己解惑。
蒋三答应,他也一肚子疑问,不收贿赂的士兵,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我倒要看看,朱家军有什么了不起!
他这一走,一直到了二更天,才气喘吁吁回来。
周蕙娘都等急了,“三叔,没遇到危险吧?”
“没。”蒋三立刻摇头,他浑身都是热汗,脑瓜顶冒气,可神色之间,全是兴奋和满足。
“姑娘,我跟着搬滚木礌石来的,忙活到了现在。好久没有痛痛快快地干活了,舒坦!”
旁边的小丫鬟打着哈欠,怪道:“三叔,干活怎么还有痛快的?你莫不是撒谎?”
“没有,你不懂啊!”蒋三扭头,笑呵呵跟周蕙娘聊了起来……原来他出去打听消息,可是外面街口就有士兵站岗,怎么能允许他乱跑。
蒋三以为会一无所获,这时候有人来征召劳力,蒋三就主动应下,跟着几个士兵搬运石头去了。
双方干起了活,随口聊着,渐渐的,蒋三终于弄清楚了不少事情。
朱家军为什么不收贿赂?
真的是士兵个个都是清廉的包公吗?
其实这里面有一笔简单的账儿。
朱元璋给所有士兵家里头分了田,每人差不多有十亩口粮田,又有二十亩流转田,还有二三十亩的桑麻田。
另外有的人还分到了牛马,地主家的房子。
这么多好处,落在了一个人头上,少说也有几百两银子了吧!
而且这可是土地房产啊,是能传给后人的,不像金银,花光了就没了。孰轻孰重,谁分不明白?
如果因为贪污,遭到了处分,把田产也给剥夺了,又从军中开除去,那就什么都完了,还会成为十里八乡的笑柄,没出息的典型,没媳妇的都不会有人嫁给你,有媳妇的只会直接离婚。
风险实在是太高了,除了少数糊涂油蒙了心的,谁想不明白?
“姑娘,还有一点,我也打听清楚了,军中的确有人演戏,但是放心,绝对是清清白白的那种,就是单纯登台献艺。如果是军中的,诸如吴班头那种,是不挣钱的,只是有一份茶水点心。如果是从外面请的,会给演出费。这笔钱也是从军中出,半点不会作假。有杂耍的不要,还被追着送过去。”
周蕙娘听到这些,眉头紧皱,露出了十足的惊骇神色,不止她吃惊,身边的小丫鬟也目瞪口呆。
就算是传说中的岳家军,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个朱家军当真如此了得?他们个个都是菩萨转世?
周蕙娘沉吟道:“三叔,不会是作假吧?”
蒋三摇头,“姑娘,应该不会。他们跟我作假有什么用?而且我看得出来,这帮年轻人都是顶好顶好的小伙子,跟我说话还脸红呢!我现在就只有一个担心……”
“什么担心?”周蕙娘惊问。
蒋三叹道:“他们一个个言语和善,彬彬有礼。这要是打起来,万一打不过元鞑子,这六合可就守不住了!”
蒋三忧心忡忡,当真是担心这些跟他认识了还不到一天的士兵。周蕙娘看在眼里,心惊不已。
她这位蒋三叔可不是寻常的车夫,而是一个很有故事的男人,具体什么故事,周蕙娘也不知道。
但是蒋三能把她从青楼里面带出来,就足见他的本事非凡。有多少青楼姑娘,一辈子盼着爬出火坑,结果至死都没有做到。
自己能顺利出来,这是一层的福气。
如今遇到了战事,偏偏这边的兵马又是难得的王师,总算不太糟糕。
“对了,三叔,你问过吴班头的事情吗?他当真是那么英雄了得?”
蒋三笑了,“姑娘,我说了你可别气啊!吴班头是外面的称呼,他在军中,只是管理戏班子的百户。他倒是的确抓住过彻里不花,却也是有人指点的。咱们在外面看,觉得吴班头多了不起,可是在军中,他就是个普通士卒罢了。”
周蕙娘听到这里,又不免失落。她虽然一心跳出火坑,但是也不敢什么人都相信。好容易有一个唱戏的英雄豪杰,以为可以投靠,求得庇护。
现在却告诉你,他不算什么,怕是保护不了你,周蕙娘的沮丧可想而知,还没有见到偶像,就碎了一道光环,还真是让人沮丧。
只不过很快周蕙娘就无瑕思索这些了……战斗开始了!
元军首先驱赶着汉人百姓,向着六合扑过来。
这些人都是从临近地方抓来的,足有两三千人。
他们穿着破烂的衣衫,有人干脆光着脚,四肢上都有紫青色的冻伤,在元军的驱赶下,茫然无措向着六合而来。
他们已经无瑕思考任何事情了,只知道冲过去,如果还能回来,就可以得到一张饼,就能多活一天。
至于更长远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太奢侈了。
“这帮不要脸的狗鞑子!在濠州这样,到了这里,还是这样!他们就会祸害老百姓吗?”年轻气盛的耿炳文破口大骂。
他爹耿君用倒是冷静多了,“骂人没用,告诉弓箭手,对准了这些人,给我狠狠打!”
耿炳文一怔,他爹恶狠狠道:“你当我愿意啊?不狠狠打,元军怎么会知道这一招没用?他们不断派百姓过来,死伤岂不是更多?”
耿炳文又是一怔,随后咬着牙,扭头去下令了。
还能有什么办法,这都是元鞑子强加给大家伙的。
城头的弓箭如同雨点一般落下,顷刻之间,就有上百个百姓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