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升亮出了九字真言,的确震撼到了朱元璋,虽然类似建议他已经听了不少,但是此老能够如此凝练准确说出,至少水平应该不差。
就算比不上张希孟,那也是跟李善长和贾鲁一个水平的,值得重用。
但才华是一方面,这人可不可靠,朱元璋就不好说了,他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因此朱元璋对这一批渡江文武,只能说亲热,并不敢过分信任。
有资格参与战略决策的,还就是寥寥几人。
“先生,咱正好有些事情要跟你谈谈,拿不出个主意,咱不放心!”
张希孟怔了怔,也只好点头,他知道朱元璋的意思,也很识趣没有拉其他人过来,只是他们两个。
“先生以为咱接下来要怎么办?”
张希孟道:“我的意思是主公尽快攻占太平府,随后进金陵,奠定东南的大局,如果向东,能收取平江府(苏州)),向西收取安庆,坐断东南,则大势必成!”
朱元璋眉头皱了皱,他又道:“先生在江南收拢了多少兵马?”
“这个……铜陵、池州,还有纳哈出的部下,总计一万五千人以上,另外巢湖水师整顿之后,也有一万多人,真正咱们自己的兵马并不多。”张希孟说了实话,却也明白了老朱的心思,因此道:“主公以为要整军为先?”
朱元璋深深叹口气,“咱们在六合跟天长击败了元军,又在高邮城下收拢了不少俘虏,如今和州一战,也差不多抓了四五万人,再加上江南的两三万人,前后加起来,俘虏早已经过了十万之众,咱们当初的老部下也不过两万多人。一比五啊!要怎么控制住这些人?再有,咱存在一个担心,如果这些俘虏元军把咱们的兵给带坏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张希孟悚然心惊,好一个厉害的朱元璋,果然看出了问题的关键。
其实张希孟也有所察觉,只不过他想着进驻金陵之后,再进行整顿,可朱元璋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先生和咱不一样,你不知道从小受苦是什么滋味。本来拿下扬州,就该整顿了。可后面又发生了和州之战,随后又不得不渡江,人马是越来越多,地盘越来越大,可咱的心却始终悬着,生怕出什么大事。金陵的花花世界,最是迷人的眼睛,咱怕那些老兄弟也未必能承受得住!”
张希孟越发惊骇老朱的直觉,这么长时间以来,张希孟虽然能把事情做得很完满漂亮,但是真正的战略决策都是老朱做的,令人惊叹的是朱元璋居然大事从来没错过。
这一点张希孟也是五体投地。
“主公说的极是,如今张士诚还在恢复元气,徐寿辉那边暂时也够不着咱们。而主公斩杀了绊住马,俘虏了秃坚和陈野先,金陵已经是唾手可得。整顿兵马,严肃军纪,我觉得很合适,只是不知道主公打算怎么办?”
朱元璋沉吟了少许,就道:“还能怎么办,敲山震虎,杀一儆百。挑几个混账的东西,咱剥了他们的皮,那帮东西也就知道怎么办了。”
张希孟忍不住咧嘴,果然很朱元璋!
仔细审视,老朱一生就是这么干的,而且貌似效果还不错,至少杀出了洪武盛世。绝对不能把老朱的杀人简单理解成他这人脑子有问题,就喜欢杀戮……如果那样的话,朱元璋断然没本事一统天下。那位喜欢屠城的结果如何,人尽皆知,最多做个霸主而已。
老朱不但坐稳龙椅,还很快恢复民生,效果拔群。那就不得不说他杀人的艺术了,从某种程度上看,老朱的杀人更像是末位淘汰。
定期除掉一些渣滓,每年或是百分之三,或是百分之五……从文官到武将,从渡江之后的,到渡江之前的,从疏到亲……就像是老农犁地,只要是犯了罪,就难逃一死。
而朱元璋杀人很有趣,他不是随便动手,而是每杀一个,都要有充足的罪行,严格按照国法来做。
或许有些案子在后世看起来是过分了,但是在明初的律法水平来看,绝对是铁案。
就拿胡大海来说,他在前面领兵,老朱查到了胡大海的儿子,手下人都劝老朱,不能杀……可朱元璋就是干净利落处理了。
咱宁愿胡大海叛变,也不能坏了法度!
结果却是胡大海比谁都忠心,替老朱东征西战,把一条命都搭进去了。
稍微了解一下朱元璋的行事风格,就会明白,越是地位高的,影响力大的,就越要名正言顺。至于用什么鹅肉害人,根本是民间杜撰,上不得台面的胡说八道。如果老朱想杀徐达,他一定会斩草除根,毕竟徐达影响力太大,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既然如此,用鹅肉杀人,还能剪除党羽吗?
肯定不行啊!
所以到了徐达这个程度,要么不办,要办,就一定是谋反……事实上徐达只是正常病死罢了。
他们那个年纪的武将,出生入死,一身的伤痛,能活五十多岁,已经算是高寿了。
“主公,我原则上赞同您的意思。”张希孟斟酌道。
“原则上?”
“就是站在全局的高度,以宏观视角,针对全军整体,确实需要霹雳手段,以坚决的姿态,贯彻军法,严明军纪,实现上下一心,如臂使指。创造团队最大价值,实现兵将间的生态化反,为主公争霸天下铸就最顽强的纪律长城!”
朱元璋眉头紧皱,越听越皱眉,“你给咱说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