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该如何治理?
穷极大明一朝,或许都没有人想明白,大明之后的三百年,怕是更没有人敢想了。
面对这个巨大的难题,张希孟抢在大明立国之前,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未来的君王虽然秉承天命,而天命既是人心,人心既是土地。
天下之田亩土地并非天子私产,而是受之于天,分之于民。
未来的天下,核心就在于公平!
使耕者有其田。
使人人免于饥寒。
相比于礼运大同,张希孟不但憧憬了一个美好的世界,还给了这个世界一个最坚实的根基!
均田!
今天张希孟谈的这些,完全可以总结成日后百年的金科玉律,甚至可以传承更久……只要朱家军能顺利夺得天下,这一套主张能够落实,一位成就远超朱子的圣人,就要冉冉升起了。
这件事情着实太重要了。
堪称石破天惊,也不为过。
也难怪几位老先生如沐春风,如醉佳酿。
而在人群当中,反应最激烈的竟然是龚伯遂,他思索再三,突然大笑,随即向张希孟深深一躬。
“朝闻道,夕死可矣!在下能听闻先生高论,此生无憾!大元大宋皆是过眼烟云,不值一提,奉行天命,救济斯民,才是吾辈读书人当为之事!奈何龚某无福,竟然委身元廷,替脱脱之流,为鹰做犬,犯下了大罪,铸成了大错!事到如今,想要回头,已经是万万不能!”龚伯遂慨然长叹,泪如雨下,“老天不公啊!”
他顿足捶胸,满腔悲愤,根本不可能作假。
朱元璋沉吟许久,突然道:“张先生,咱想赦免龚伯遂,让他替咱做事,你可如何?”
如果是平时,老朱可能直接下令赦免,但是今天他把决定权交给了张希孟。
“主公,龚伯遂悔悟,自然可以视作赦免的条件之一,但是却不好因此就赦免一个人的罪行。再有身在战俘营,也并非不能做事。修桥铺路,清理杂物,乃至批阅考卷,清丈田亩,大可以让他戴罪立功,听其言观其行,这才是正办!”
老朱思忖少许,竟然笑了,“果然是正道直行……龚伯遂,你以为张先生之论何如?”
“罪人心悦诚服!心悦诚服!”
龚伯遂站直了腰杆,心中的郁结荡然无存,不管做什么事情也好,总算可以和过去告别了。
他是彻彻底底新生了。
这时候也先帖木儿竟然急了,他对张希孟讲的东西还是糊涂的,只觉得元朝皇帝从一开始就是罪行累累,错误严重,根本没有奉行天命,简直糟糕透了。问题是他们这些人该怎么办?还有没有抢救的必要啊?
“张先生,我等该当如何?莫非就十恶不赦吗?没有一点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张希孟笑道:“自然是有的,你们首先要真正反思,要认同均田均赋的主张,要把自己放在和百姓的一样的位置。只有如此,才能彻底跟过去切割,才能重新做人!”
虽然没有给他具体的承诺,但是也先帖木儿已经十分满意,连带着其他几位蒙古高官也都松了口气。
同时他们也明白了,这就叫格局!
难怪朱家军俘虏他们之后,并没有下杀他们,人家志存高远,岂是凡夫俗子能理解的!
从今往后,就老老实实改造好了,总还有机会的。
这是一场让所有人都很满意的大会……转过天,朱升和贾鲁相约,两个人骑着驴出城,怀中就揣着朱家军的分田大纲,前去探查民情。
张希孟讲身体力行,不会因为他们的一番谈论,就完成了分田大业,恰恰相反,真正艰难的工作还在后面。
但是这俩老头明显信心十足,毫不畏惧。
“咱们可不能让年轻人小瞧了,老马更要当先啊!”贾鲁笑呵呵道。
朱升皱了皱眉,“可咱们骑的是驴啊!”
“驴怎么?这小驴跑起来,可不比马慢……不信你瞧着!”说着贾鲁抓着鞭子,朝着朱升的驴屁股,狠狠抽了一下!
“老贾,你使坏,你玩的阴的!”朱升死死抓着缰绳,险些摔下去。他的背后响起贾鲁的笑声,老头也给了自己的小驴一鞭子,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