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日本的婚礼主要分成3种:神前式婚礼、佛前式婚礼、人前式婚礼。
这3种类型的婚礼,光看它们的名字也能大致推断出他们之间的差别。
神前式婚礼,顾名思义便是在神社里面举行的婚礼。是三种类型的婚礼中程序最复杂的那一个。
而佛前式婚礼则是在佛堂中进行的婚礼,是3种类型的婚礼中,最少人使用的婚礼。
不论是神前式婚礼还是佛前式婚礼,其环节都相当地复杂。
就以最复杂的神前式婚礼举例——若是要举办神前式婚礼的话,光是将那复杂的程序走完一遍,可能都要花上半天的时间。
首先是参进仪式。
在雅乐的伴奏下,主持祭典的斋主、巫女在前方引导新娘喝其他人进到神社的本殿。
在巫女和陪嫁者的引导之下,进到神殿的内部后,新郎的亲戚坐在面向神明时的右侧,而新娘的亲自则坐在面向神明的左侧,亲戚们按照血缘关系的亲近度依序由最靠近祭祀神明的地方开始入座。
接着是修祓仪式。“修祓”意为洗净身心的除讳仪式,新郎、新娘和所有与会者都会受到由斋主进行的除秽祝福。
再接着是斋主宣礼,由斋主进行典礼开始的宣礼。所有与会者都要跟着斋主一同向神明鞠躬,然后斋主斩开“祝词上禀”仪式,向神明报告新郎和新娘将要结婚一事。
直到这个时候,婚礼才算正式开始,新郎新娘接下来则要举行三献意识、诵读誓词、巫女跳祈福舞、玉串奉尊……等一系列复杂的活动。
论婚礼的复杂程度,佛前式婚礼和神前式婚礼相比也不遑多让。
因为神前式婚礼和佛前式婚礼的环节相当多、阵仗相当大,所以只有那种家里稍有余财的人才有那个能力在神社、佛堂中举办婚礼。
所以绝大部分的平民、一部分的武士,所举行的婚礼都是程序更简单、几乎没有什么成本的人前式婚礼。
人前式婚礼基本是在新郎的家中举行。
新郎将新娘接到自己的家中,然后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举行三献仪式、宣读誓词。在宣读完誓词后,婚礼便可宣告结束了。
如果嫌麻烦的话,甚至连三献仪式都可以省略,将新娘接到自己家中后,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宣读誓词,接着就可以宣告婚礼结束了。
因为人前式婚礼几无成本的缘故,所以绝大部分的平民所举行的婚礼都是人前式婚礼。
你再怎么穷,把新娘接到自己家中,以及把亲朋好友都请过来的能力总有吧?
因为环节少的缘故,一场人前式婚礼举办下来,往往只需10-15分钟的时间。
绪方和阿町于今日所举办的婚礼便是人前式婚礼。
日本这边结婚,也讲究良辰吉日。
虽然绪方不太讲究这个,但几番思量过后,还是决定入乡随俗,尽可能让婚礼更有仪式感。
在决定要赶在正式动身前往虾夷地之前于江户举办婚礼后,绪方和阿町便开始寻找着适合结婚的日子。
最终——他们选中了今日,也就是11月11日。
因为婚礼是在下午举办举办的缘故,所以他们二人在今日早上起床后,便决定趁着上午还有时间,在外面稍微逛一逛。
于是,才有了二人于今日上午在两国广小路游玩,然后一起在那听谈乐说书。
二人举办婚礼的地方,自然便是这座他们从东城屋那里借来的房子里举行。
在这座房子中最宽敞的那个房间里举办。
此时此刻,绪方、阿町他们请来的亲友都已齐聚。
阿町目前唯一的亲属庆叔,以及以琳、源一为首的葫芦屋一行人自然都在场。
除了庆叔和葫芦屋一行人之外,绪方将近藤和瓜生也都请了过来。
庆叔、葫芦屋一行人、近藤、瓜生,总计9人——这便是参加绪方和阿町的婚礼的全部宴客。
全都已穿好了正装的他们,分坐在房间的两侧,静静地等候着今日的两名主人公到场。
绪方之前一直没有跟葫芦屋的一行人直接说过他与阿町的关系。
但绪方说不说,其实都没有所谓。
琳他们也不是笨蛋,他们老早就看出了绪方和阿町的关系并不一般。
所以“绪方和阿町的关系匪浅”这一事在葫芦屋等人的心中,一直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因此——在绪方和阿町于前些日跟葫芦屋一行人宣布他们准备要在离开江户之前举办婚礼时,琳他们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琳相当地豪爽。
在绪方宣布他要和阿町举办婚礼后,直接拨出一笔钱交给间宫他们,让他们即刻去买礼服。
几日前,近藤和瓜生在收到绪方的邀请后,毫不犹豫地表示一定要去。
近藤虽然为人有些憨厚,但也是一个粗中有细的人,邋里邋遢地参加别人的婚礼——而且还是自己师傅的婚礼,这种事情,近藤做不出来。
于是,近藤这几日四处去拜托那些住在江户的好友,成功借到了一套正装。
而瓜生在江户住了那么多年,都已不知参加了多少场朋友的婚礼了,所以参加正式场合专用的正装她自然也有。
虽然琳、牧村、浅井他们身上的伤距离痊愈还久得很,但是穿上正装、正坐着参加婚礼这种事情,他们还是做得到的
在所有人都各就各座后没多久,两名主人公终于来了。
首先进房的,是绪方。
上身披着一件长袖长下摆的黑色羽织,在羽织背面等5个地方绣有桔梗纹。羽织下面的底衣同为黑色。下身穿着黑白条纹的袴,腰带绑为十字结,脚上穿着白袜——这便是绪方现在的装束。
绪方现在的这套装束,便是十分标准的“纹付羽织袴”。
所谓的“纹付羽织袴”是江户时代最高级别的男性礼服,一般只有在像结婚这样的特殊重大场合才会穿。
家纹原先只有公卿贵族才能使用,到了战国时代,家纹开始被武家子弟们广泛使用。
再到现在的江户时代,连很多平民都拥有着家纹。
绪方虽然出身自广濑藩的一个穷酸武士家庭,但怎么说也是武家子弟,所以绪方自然也有着家纹。
桔梗纹便是绪方家的家纹。
至于为什么自己家族的家纹是桔梗纹,绪方就不太清楚了。
也许只是因为他的祖先觉得桔梗纹很帅,所以就选用桔梗纹来做绪方家族的家纹了。
很多家族对家纹的选用就是这么随便。
在家纹变得大众化后,除了代表皇室的菊纹、代表幕府将军的葵纹等家纹不能乱用之外,其他的家纹都有被滥用的趋势。
很多武士、平民家族都是看什么家纹比较帅,就将这个家纹定为了自己家族的家纹。
在决定举办和阿町的婚礼后,绪方便立即找到了一家能够定制衣服的衣服店,让店家帮忙准备一套绣有他绪方家家纹的纹付羽织袴。
绪方当天定制,第二天就收到衣服了。
因为纹付羽织袴非常好准备——提前准备大量没有家纹的羽织袴,客人要求绣什么家纹,立即绣上去就可以了。
手脚快的,说不定只需1、2个小时就能准备好符合客人要求的“纹付羽织袴”。
绪方订衣服的那家衣服店还非常地良心。
在绪方来取衣服时,还附赠了绪方一个小礼物——一把在扇柄刻有他们绪方家的桔梗纹的扇子。
在绪方的印象中,这似乎还是他第一次穿绣有自己家纹的服装。
紧随着绪方进房的,自然而然便是阿町了。
阿町微低着头,将双手交叠放置在身前,跟在绪方的后头,缓步走入房内。
头发梳成文金高岛田发髻,和服、打褂、褂下、腰带、布袜皆为如雪般的白色,胸前的怀剑、花边、末广等配饰也皆为白色,头上戴着名为“角隐”的头饰——这便是阿町现在的打扮。
阿町身上的这套服饰,自然便是女孩在结婚时才会穿戴的婚服——白无垢。
白无垢的头饰一般有两种:白棉帽与角隐。
“白棉帽”就是一个很大的椭圆形的帽子,戴“白棉帽”有在婚礼结束前除新郎外不让其他人看到新娘面容的意思,同时也有不给新郎家带去新娘头发中隐藏的“灵力”,除灾祸的意思。
至于“角隐”,便是在新娘的发髻上围绕一圈白绢,再佩上珊瑚簪或银簪来做装饰,有“收其棱角、温柔顺从”之意,蕴含着对新娘贤良淑德的希冀。
当初在选购白无垢时,阿町嫌“白棉帽”太丑了,戴上去像戴了个头盔一样,所以选择了“角隐”来作为自己白无垢的头饰。
终于到场的二人,以不急不换的速度走到了房间的最北端,然后并肩坐定。
绪方的右手边往下依次坐着源一、牧村、近藤、瓜生。
阿町的左手边往下依次坐着庆叔、琳、间宫、浅井、岛田。
一般来说,位置离新郎新娘最近的都是新郎新娘的父母。
绪方和阿町的父母都已不在人世,庆叔和阿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二人的关系亲若叔侄,阿町也一直将庆叔视为自己的半个父亲,所以庆叔坐在离阿町最近的位置上,一点问题也没有。
但该由谁来坐距离绪方最近的位置?这就令人犯难了。
经过琳等人的讨论,最终决定由源一来坐这个位置。
源一也算是绪方的师傅。
前阵子,绪方才刚在源一的指点下开发出了“龙尾·闪身”和“水落·二连”这2个新招数。
所以源一毫无疑问是最适合坐这个位置的人。
在绪方和阿町这两个主人公到场后,婚礼也正式开始了。
首先是三献仪式。
绪方和阿町的身前摆着一个小桌案,桌案上一早就准备有了有着小、中、大三种尺寸的红色浅底酒杯,以及一壶酒。
绪方先拿起那个最小尺寸的酒杯,倒了差不多半杯的酒水后,然后端着这个小酒杯朝自己的嘴唇递去。
这些酒该怎么喝都是有规定的。
不能一口闷,得先分三次饮用。
前2口都只让嘴唇轻抿酒水,直到第3口才将杯中的酒水彻底喝下。
喝干净杯中的酒水后,绪方将手中的这个小酒杯递给身旁的阿町。
将这个小酒杯重新倒满半杯酒后,阿町重复了一遍绪方刚才的步骤,分三次饮用完杯中的酒水。
二人都用这个小酒杯喝完酒后,阿町将手中的小酒杯放下,拿起那个中尺寸的酒杯。
这次换成阿町先喝酒。
阿町往这个中酒杯倒了半杯酒水后,像刚才那样分三次饮用,接着把这个中酒杯递给绪方,并往这个中酒杯中重新倒上了半杯酒,然后绪方也分三次把中酒杯的酒水喝净。
将中酒杯中的酒水喝净后,绪方放下中酒杯,拿起那个尺寸最大的酒杯,接着把刚才的喝酒步骤又重复了一遍。
自己先分三口喝净酒杯中的酒水,然后再将这个大酒杯递给身旁的阿町喝酒。
这便是“三献仪式”,“三献仪式”也被称为“三三九度”,有点类似中国的“交杯酒”。
三个不同尺寸的酒杯象征天、地、人。
“三”在日本文化中是吉祥的阳数,所以这三个酒杯中的酒水都得分三次饮用。
三个酒杯都分三次饮用,所以新郎和新娘都得喝九口酒,而“九”在日本文化里是极阳数,代表了无上的喜悦和吉祥。
举行完“三献仪式”后,下个环节便是“誓词奉读”。
誓词由新郎负责朗诵,新娘只需要在最后念诵宣誓人的名字时念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
顺便一提——绪方他们的誓词是间宫负责写的。
在绪方打算找专业人士来帮忙誊写誓词时,当时刚好在绪方身旁的间宫幽幽地说了一句:
“我以前参加过很多人的婚礼,所以我会写誓词。”
于是绪方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让间宫来帮忙写誓词。
而间宫写的誓词竟还真的十分正规……
正规到什么程度?
正规到整篇誓词都是用千年前的那种古日语写成的……
绪方当然不会念什么古日语,倒不如说就没有几个人能念古日语,只有那种经受过极高等教育的人才懂古日语。
这些天,绪方一直有在偷偷练习诵读这篇誓词,一直读到舌头都快打结了,才勉强将这篇全是古日语的誓词给读顺。
举行完“三献仪式”后,绪方掏出了间宫一早就替他写好的誓词,开始大声诵读起来:
“选此良辰吉日,举行婚礼。”
“从今以后,必互相敬爱,组织家庭,同甘共苦,永生不变。”
“愿我俩永远幸福,谨以此共同立誓。”
“宽政二年,十一月十一日。”
“夫:绪方逸势。”
在绪方的话音落下后,阿町紧跟着朗声道:
“妻:町。”
誓词一般都很短,但因为这篇誓词是用复杂的古日语写成的,所以绪方这篇简短的誓词也足足念了近半分钟才念完。
在绪方和阿町宣读完誓词后,婚礼便宣告结束了。
从绪方和阿町进场再到举办完婚礼,前后不到10分钟——人前式婚礼就是这么地简短。
一些较穷苦的庭在举办人前式婚礼时,可能会将“三献仪式”给省略掉,如果将“三献仪式”给省略掉的话,用时能更短,只需宣读誓词就够了,速度够快的话,只用2分钟就能举办完婚礼。
婚礼结束了,紧接着自然而然便是宴会了。
阿町暂时先退下,换下身上的白无垢,换上了以红、黄两色为主色调的色打褂。
所谓的“打褂”,其实就是女性的礼服,只在各种正式场合穿着。
白无垢也被称为“白打褂”。
而“色打褂”便是有着色彩斑斓的打褂。
按照规矩,新娘在举办完婚礼、开始宴会的时候,得换下白无垢,穿上色打褂。
而色打褂上面必须要有夫家的家纹,表示受到夫家家风的感染,在新的家族中重生。
阿町现在换上的这套以红、黄两色为主色调的色打褂上面便绣有绪方家的家纹:桔梗纹。
阿町的这件色打褂自然而然也是新买的,然后让衣服店的人在上面绣上绪方的桔梗纹。
在阿町换好了衣服后,宴会便也可以正式宣布开始了,原本肃穆的房间也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
……
“话说回来,我还是直到前几天绪方老兄去定制纹付羽织袴的时候,才知道绪方老兄的家纹是桔梗花呢。”牧村一边大口往嘴中灌着酒,一边朝仍旧坐在主座上的绪方这般说道。
牧村是那种伤口恢复很快的体质,虽然离痊愈还远着,但是也可以勉强活蹦乱跳并大口饮酒了。
“毕竟我之前从来没有说过嘛。”绪方一边小口抿着杯中酒,一边接着说道,“说实话,我自个都忘记我上次穿着绣有家纹的衣服,或是使用刻有家纹的器具是什么时候了。”
在绪方的印象中,这是他在穿越到江户时代后,第一次穿着绣有他们绪方家的桔梗花纹的衣服。
平日里,需要穿戴拥有自己家纹的衣服,或是使用刻有自己家纹的器具的机会其实很少。
“桔梗花吗……”间宫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没想到绪方君你的家族使用的竟然是以美丽而著称的‘花型家纹’呢。”
“‘桔梗花’是你祖先受赐的家纹,还是你祖先自己选定的家纹啊?”
间宫的话音刚落,绪方便苦笑着耸了耸肩,道:
“不知道。我觉得应该是我祖先觉得桔梗纹很帅,所以就把桔梗纹作为家族的家纹了吧。”
乱用家纹这种事,在江户时代其实非常地普遍。很多武士、平民都是看什么家纹很帅,就将其作为自己家族的家纹。
因为家纹的滥用,经后世日本的统计,江户时代的日本共有12000多种家纹。
“桔梗纹还蛮好看的。”牧村认真打量了会绣在绪方的羽织上的桔梗纹,咧嘴笑道,“看上去很文雅。绪方老兄穿上纹有桔梗纹的衣服后,整个人都变得文雅起来了。”
“我也这么觉得。”坐在绪方身旁的阿町笑着附和道。
对于牧村刚才的这句话,绪方还是很赞同的,他自个也觉得桔梗纹挺好看的。
倒不如说——“花型家纹”就没有难看的。
每一种“花型家纹”的颜值都很高。
……
……
牧村和近藤都是那种活宝型的人物。
尤其是近藤。
此次婚礼,除了庆叔、葫芦屋一行人之外,绪方还将近藤与瓜生也邀请了过来。
瓜生倒还好,之前和庆叔一起合伙解救不知火里中的“垢”,所以和庆叔很熟。此前也和葫芦屋一行人有过简短的相处。
而近藤他除了绪方和阿町之外,就不认识谁了。
换做是其他不怎么擅长与人交流的人,参加这种基本不认识谁的婚礼,一定会尴尬死,都不知该找谁交流。
但在近藤身上却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本就是自来熟的近藤,以快到让人讶异的速度很在场的所有人都混熟了……
在跟在场众人混熟的同时,他还不忘记推销一下他现在正在打工的地方——北风屋。
也正是多亏了自来熟的近藤,以及与近藤同样是自来熟的牧村,令这个人数并不多的宴会渐渐热闹了起来。
本来大家都还规规矩矩地坐着。
在宴会的气氛渐渐热闹起来后,大家慢慢地也不再坐在各自原本的位置上坐着了。
绪方和阿町从主座上走下,和琳他们坐在一块畅饮、畅聊。
琳他们也不再规规矩矩地分坐成两排,大家全都坐到各自想坐的位置上。
绪方和阿町他们的婚礼是在差不多15点的时候开始举办的。
现在是秋天,天黑得快,所以在不知不觉中,天色就慢慢黑了下来。
绪方已经记不得自己喝了多少酒了。
今日是自己的喜事,是自今年以来最高兴的一天,再加上自己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近7成,稍微多喝点酒水也无关紧要,因此绪方稍稍放纵了下自己。
对于源一、牧村、近藤他们的敬酒,绪方是来者不拒。
而源一、牧村他们也非常地不客气,一轮接一轮地给绪方灌酒。
虽然绪方的酒量还行,但是这么个喝法,也着实有些顶不住。
到夜幕降临时,绪方已经感觉自己的脑袋开始发疼了。
反观源一、牧村他们——仍旧非常地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