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过去几日。
毕竟现在已经是年根儿,阖家团圆的新春在即,于是先前依着他那外人眼里不甚靠谱的性子,找借口离开长安城的李景毓,如今又打着更为冠冕堂皇的旗号回到了长安城中。
然而苏墨轩的心中却是明镜般的清楚,李景毓这般昭告天下似的打马从长安大街上大摇大摆的走过,除了将他自己摆在不能被人暗中下黑手的明面之外,更主要的,却是为了让不能同他见面的顾白羽亲眼看到,他很好,不用担心。
只不过,啸狼族的处境,却并没有那么好。
啸狼族小公主起先撒娇似的小打小闹,此刻竟然已经蔓延到长安城中。
面对着昨日被渔夫无意间从长安城郊外冰封的河面之下,凿洞打捞出来的无名尸体,穿着验尸服的顾白羽黛眉轻蹙,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无名尸体右手腕上,被利刃划得血肉模糊的伤口。
经过几日几夜冰水的浸泡,那具无名尸体已然全身肿胀发白,僵硬的,似乎只要谁轻轻用力,便能将他的肢体从躯干上掰裂开来。
没有办法判断准确的死亡时间,被水浸泡过的尸体,原本就会影响尸体上尸斑生成的状况和僵硬的程度,更何况,这无名氏的尸体又是浸泡在已然冰封的河水之中。
在大兴王朝这样的技术条件下,饶是顾白羽验尸经验再为丰富,也始终没有办法准确判断,这无名尸体如今僵硬至此,究竟是人死之后的初步僵硬,还是被冰冷的河水冻僵到没有办法经历尸体僵硬后回软的那个过程。
只不过……
垂眸看着那无名尸体手腕上的划痕片刻,顾白羽抬起头来,看向站在验尸台前检验位置上的年轻仵作,出声问道:
“年富,你来说说,从这具无名氏的尸体上,你能看出什么疑点。”
年富,长安城府衙新近考核过关的初级仵作,今日轮到他来验尸间跟着顾白羽学习检验尸体,刚刚在顾白羽初步检验完尸体之后,他便亲自上手,站到了验尸台前。
“无名氏死者的致命伤为脑后重击致死,手臂和躯干上,都有一定数量的防御性伤口,证明无名氏死者生前,曾经与凶手进行过激烈的搏斗。
虽然经过冷水的长时间浸泡冲刷,死者的指甲缝中难以留下痕迹线索,但根据死者身上的防御性伤口,我推测,杀害死者的凶手,应该也受到了来自死者的伤害。”
眉毛紧蹙,年富那略显稚嫩的脸庞上,满是认真和思索,不等顾白羽开口询问,便指着无名氏尸体上的伤口,继续出声解释道:
“死者手臂上的防御性伤痕,都是较为尖锐的划伤和刺伤,但造成死者死亡的,却是后脑的钝物击打。也就是说,凶手没有办法依照原本设想的杀人方式从正面制服死者,而是在对抗的混乱中,将受害者杀死。
这就证明,死者与凶手势均力敌,既然死者身上会留下这么多的防御性伤痕,那么凶手身上,也不可避免的会留下伤痕。”
严肃地分析出声,随着目光移向无名氏死者右手腕上的伤痕,年富的眉头皱得愈发紧。
冰水中的长期浸泡,令那本就被锐器划得乱七八糟的伤口,更加的难以辨认。
尽管心中谨记着顾白羽曾经讲过的,如何分辨死前造成的伤口与死后造成的伤口的方法,然而观察半晌,年富却仍旧是无法下定最终的结论。
于是沉默片刻,年富沉着嗓音开了口:
“根据死者右手腕被锐器划伤的状况可以断定,凶手是有意为之,而并非是单纯的在相互搏斗中留下的伤痕。”
几乎能够感觉得到验尸间内众人向自己投来的询问目光,没有太多验尸经验的年富,心底蓦地有些慌乱和不自信,生怕自己的论断经不起质疑,毕竟,他没有办法从死者右手腕的伤口中,找到切实的证据。
下意识地抬眸,年富恰好迎上顾白羽望过来的目光,那沉静若古潭深水般的眼眸,无端地,平复了他心底的慌乱。
缓缓地镇定下来,年富抬头环顾四周,抬起无名氏死者的右手腕,冲着在场众人出声说道:
“虽然,在与凶手的搏斗之中,死者很有可能被凶手用利器划破手腕,然而,死者右手腕上的伤口,却呈现出被利器反复刺穿划破的痕迹。
如果仅仅是在打斗中受到伤害,那么同一个部位被反复刺伤的可能性有多低,诸位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