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的动作略有一滞。
他恍惚迟疑了几秒,才缓慢地将手掌落在季九背后,轻轻拍了两下:“好了,没事了。”
他的声音柔和低缓,如同初春第一抹融化冰雪的暖风。狂跳的心脏跟着平静下来,季九闭着眼深吸了两口气,终于从那个血腥的梦境中脱离,回到现实。
然而身体依旧沉甸甸的,好像被塞了好多石头,连手脚都几乎抬不起来。她皱着眉靠在对方身上,听到男人的语气又陡然变得严肃:“出来!”
她无法控制地浑身一颤,用了好大力气才终于说出句话:“约翰,可以把我的背包拿过来吗?就在椅子上。”
约翰应了一声,扶着她坐好:“我去拿。”
等他起身,季九顺势挪到床边,支撑着也站了起来。
这一连串动作惊醒了隔壁床的易蓁,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奇怪道:“几点了?你要起床了吗?”
季九连忙道:“我去下洗手间,抱歉吵醒你了,继续睡吧。”
易蓁侧个身,又把脸埋了进去。
季九拖着沉重的步伐好不容易挪进洗手间,约翰正好将背包递进来。他皱着眉,有些不确定地道:“有东西在……”
“我知道。”季九十分简短地应着,接过包掏出一串铜钱,紧接着,抓住一枚铜币就不由分说往胸口一按——
一道透明的影子冷不防从她身体里跌了出来。
约翰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捞,直接抓住了对方的双臂。季九打开水龙头,往脸上狠泼了两捧冷水,撑着洗面池长出了口气:“好了,轻松多了。”
身体恢复了自主权,她抹掉脸上的水珠,转过身看向那个影子——果然是个年轻女孩,和她在梦中看到的卢卡差不多年纪。
女孩身形娇小,怎么都没法挣脱约翰的束缚,只好在门边缩成一团,可怜又无措地看着季九。
季九扯了下嘴角,正要开口,她忽然抢先道:“我只是想你帮我!”
“哈。”季九一大早遇到这种事,心情差得要命,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你就上我身?你问过我意见了吗?我都不知道你是谁我凭什么帮你?!”
女孩恐惧地又往墙边一缩,声音更轻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太着急了……这么多年,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她说着看了眼约翰,“我是说,我昨天看到他出现在你身后,就觉得你不是普通人。”
“那又怎样?”
季九气得朝天翻了个白眼,在狭窄的浴室里来回踱步,“你知不知道你给我看了什么啊?该死的!”
闻言,约翰一皱眉,看着她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季九猛地瞪向那个女孩,吓得对方又缩了一下。
季九十分纳闷,这么胆怯的女生到底哪来的勇气杀人呢?而她在那之后又遇到了什么,才会最终变成这个样子?
她皱着眉冷静了一会儿,终于叹出口气,看着那女孩道:“好吧,你先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其他的稍后再说。”
女孩愣了愣,如梦初醒般连连点头:“我叫伊莲娜,很小的时候就和父母一起移民来到了美国。”
念高中的时候,她认识了同样是意大利裔的卢卡兄弟。
就像季九在梦境中看到的一样,那两兄弟是一对同卵双胞胎,不仅外貌相似到父母都难以分清,甚至连性格也没有相差太多。
但伊莲娜却可以分得出来,也许是因为她喜欢上了弟弟卢卡,所以对他的一言一行总是十分关注,而哥哥路易吉则多少给她难以接近的感觉。
伊莲娜和卢卡顺理成章地从高二那年开始了交往。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假期总会到处去玩,然而在他们刚上大学的那一年,悲剧发生了。
一切源于一张彩票。
卢卡上了大学后就时常会买彩票。他喜欢音乐,曾表示有了钱一定要搞一支乐队,带着乐队一起在全世界巡回演出。
那一天,他竟然真的中奖了。
知道这消息的时候,伊莲娜当然也为他开心。然而没过多久,卢卡突然给她发了条分手短信,表示自己要去周游世界了,不想再和她继续下去。言辞间冷漠得就像是个陌生人。
伊莲娜无法接受,多次去找卢卡却连人影都见不着,反而是哥哥路易吉劝她不要伤心,还给卢卡找了好多借口,差点就让她相信了卢卡是真的以事业为重,不想拖累了她。
但谁都没有料到,就在那天回去的路上,伊莲娜终于在街口看到了卢卡。他就在一家咖啡店门口,和他乐队里新招的女队员旁若无人地接吻。
伊莲娜永远记得那一天,阳光明媚,是个和现在一样炎热的六月。她汗流浃背地站在烈日下,却浑身冰凉。
第二天,她又去了趟卢卡家。
她知道卢卡就在房间里,因而故意对路易吉说了不会再去打扰的话,同时偷出了一把备用钥匙。
她对他们家实在太熟悉了,更知道他们从来没有转移备用钥匙的习惯。
第三天,她用偷来的钥匙进入了两兄弟的公寓,并用厨房里的菜刀杀死了卢卡。
季九听到这里,听得一头雾水,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等一下,你说被你杀死的、你的男友是卢卡,那昨晚在赌场里的……?”